第55章:我堂哥的婚礼必须提前
我二姐和边小军在酒楼的包厢见了面,边小军叼着一支烟拿过菜谱让她点菜。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难得请你出来。”
边小军豪气说着把椅子往我二姐这边挪了一下。
包厢不大,只坐着他们俩个就显得太大了。
我二姐就随便点了三个菜,叫服务员进来,让倒了杯茶,然后托着腮看了一眼包小军。
包小军把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放在了我二姐的大腿上。
“注意点,这可是在外边,让别人撞见了可别怪我。”
我二姐提醒他,看他这副德性知道狗改不了吃s,她知道当下要是彻底摆脱边小军还得费一番气力。
“看到就看到了呗,人家不会以为咱们是两口子。”
边小军一脸的不怀好意,我二姐推开了他的手,喝了一口茶说道:“抓紧吃饭,吃完了我还得回去,明天上面要一个材料才写了个开头,今晚要加班。”
边小军一听便知是我二姐的托辞,现在这个女人让他很难琢磨,看着愿意和他好下去,又看着玩起了其它心思,究竟什么意思他又点搞不懂。
“加个p班,有我在给我撑腰你怕什么,你一个妇联主任倒比县长还忙,叫你出来陪我,你不愿意就别来,来了咱们就玩高兴。”
边小军说着就要叫姐,我二姐知道这一喝酒麻烦事就来了,自己酒量再好也喝不过他,赶忙拦下来。
“你要是想喝就叫别人来,再这样我真的回去了,饭也不用吃了。”
我二姐说得很认真,边小军摆着手赶忙说道:“好好好,咱们不喝酒,只谈谈心,然后去离城远一点的宾馆开个房,尽兴到天亮。”
这话让我二姐恶心,但她还是笑着说:“你抓紧叫你媳妇回家吧,不然你这样下去可怎么成,一个人生活也不是个办法。”
边小军叹口气说道:“这娘们儿动真格了,叫了几次也不回来,都写了诉讼状上去,这婚可能离定了。”
“哦,她诉讼状上怎么写的?”
“还算她仁义,可能也是爱面子,只字未提我的错事,只说感情破裂了要离婚,他这样做倒让我有些内疚,觉得欠下她的了。”
边小军说着又点着了一支烟,我二姐看出他是真的心里烦,心想这因果报应都有应验的时候,边小军这样的东西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菜上齐了开始吃饭,边小军给我二姐碗里夹了菜又生出另一层主意。
“世红,要不我离了咱俩一起过,你看我们之间感情深厚,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孝顺我父母疼爱我儿子就好。“
我二姐一口菜还没下肚,呛得她差点喷出来。
边小军想得可够美好的,现在他要离婚了还要附带上我二姐牺牲自己的婚姻,她活着已罪孽深重,不得已伏在边小军的魔爪下,现在又要让她抛夫弃子,她才没傻到这种程度。
她忍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愿意,也没有急着表现出愿意,只是淡淡一笑说:“就怕你看不上我呢,象我这种残花败柳那能配得上你的身份,你离婚了黄花闺女也有白跟你的,所以等你离婚了再说吧。”
边小军嬉皮笑脸摸了一把我二姐的脸,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朵残花,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也算对得去我们初恋过的青春。”
不提初恋的青春倒罢,一提这些我二姐怒从心生,她恨不得将边小军碎尸万段。
咬着牙忍受着吃完了这顿饭。
边小军一定要带她去宾馆,软磨硬泡,我二姐望着荣城的灯火阑珊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还得活下去,活下去便有着屈服和顺从。
那怕有时屈服和顺从的是魔鬼。
车子向城西驶去,经过一条巷子开得很慢,边小军的眼睛不安分地向那些发廊东瞅西瞧。
我二姐看到有女人浓妆艳抹站在巷子的路旁,知道边小军故意驶进巷子在看什么。
她没有想到荣城也有这种做生意的女人。
她故意问边小军:“这些女的也不怕遇到家里人?”
“都是外地来的,本地的都上了外地,她们可都精得很。”
边小军对这些女人了解得足够透彻,我二姐又问:“你是不是找过她们?不然咋知道她们的底细?”
“我可不敢找,只是来看年过过眼瘾,毕竟咱这身份放那呢,一不小心就翻了船出了事,前几年县上出过这样的事情,那个当官的被开掉了。”
“哦,是吗?”
我二姐一听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她觉得象边小军这样的男人应当吃这样一次亏长长教训。
她记下了小巷的地点。
改天她一定来这里理理发。
我二姐在天没亮之前出了宾馆,她来不及恨自己——她已经恨着自己太久,长久的自责折磨着她的灵魂,她必须为自己报仇也为自己雪恨。
她得抓紧趁着天没亮回去,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和边小军住过城外的宾馆。
回来进她特意路过那条理发店很多的小巷,发现那里在这个时候同样安静,只有清冷的路灯照着巷子中的一切。
我二姐咬了咬嘴唇,她得白天或者傍晚换换衣服来这里一次。
她得物色一位能干女人帮她完成一桩大事。
回到单位的宿舍她和衣而睡,这一觉睡得踏实,睡到天亮她才下床了洗漱,然后收拾好自己去办公室上班。
白丽丽在她上班不久前来找她,关上办公室的门我二姐给她沏了杯茶端过去,白丽丽就红了眼圈对我二姐说她的难为事。
“姐,我上次回家逃出来的,我爸要让我和郭书记的儿子成亲,我在成亲的当晚跑了出来,害得我爸没脸见人提前打了退休报告,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郭书记不答应了,他出手让我调到省城去,并且是和他儿子一个单位,姐啊,这可怎么办?昨天我们领导告诉我这事,我怕敬忠担心着急,也没敢对他说。”
我二姐一听觉得这还真是麻烦事。
郭书记要调一个人,那容得白丽丽挣脱,分明就是给自己儿子挣一份面子,给郭家挣一份面子,只怕白丽丽这次不得不回去,除非她不要这份工作。
“丽丽,先不要急,这事也急不得,你听话先扛一扛,实在不行给郭家的儿子打电话摆明你的太度,让他觉得你心里压根就不想和他在一起,千万断了他的念想,他要是能理解自然会劝劝他父亲,他要是不理解一定这样逼你,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白丽丽点点头。
一夜之间她觉得自己又掉入了冰海,就算和我堂哥结了婚,这也面临着两地分居。
我二姐一直将白丽丽送下来,这才上来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靠在椅背上想她的事。
想到后来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决定马上给苏志伟打个电话。
“你好苏主任,我是妇联的段世红。”
“世红,是你啊,没事,现在办公室就我一个人,你说吧。”
这事还真不能三言两语讲清楚,两个人都在各自的单位,进进出出总有人,我二姐便说吃过饭她去城外的南门的小路上去散步,到时她想见苏志伟,希望他一定能来。
“放心世红,我不是每晚骑车锻炼啉,我七点半左右在那边等你。”
两人挂上电话,我二姐这一天下来总觉得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挨到七点钟,我二姐换了一双运动的帆布鞋去南门外的小路散步。
一路急匆匆行来,果然看到功志伟骑着车慢悠悠地转来转去。
她朝他喊了一声,苏志伟听到了我二姐的消息,调头转了过来。
“世红,吃饭了吗?”
“吃了,心里有事,也吃不下。”
苏志伟下了车子,一听我二姐这样说关切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是关于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
“都不是,是关于我弟弟的。”
我二姐边和苏志伟向前走边把我堂哥与白丽丽的事详细说了遍。
最后说到了白丽丽面临的困难,我二姐等待着苏志伟的回答。
他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走了很久,快到南门的旧城墙遗址下,他停了车子坐在一个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不好办,世红,绝对不好办,这事挺玄乎,郭书记是心不甘,白丽丽为了你弟弟跑回了荣城,恰好是在人家娶亲的婚礼上,要是她父亲一口回绝倒好了,现在害苦了白丽丽,我想了很多人,都没有能劝劝郭书记的人选。”
“一点办法难道都没有了吗?他们是得知我弟元旦要结婚,急着要将白丽丽调到省城去,然后再想法子逼白丽丽就范,就算我弟今晚和白丽丽成了亲,她一旦调回小城,和我弟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苏志伟点点头。
我二姐分析的也有道理。
“世红,现在这样子,不如让你弟和白丽丽马上领证结婚,最起码让郭家死了这份心,就算他能把白丽丽调到省城,又不能逼着白丽丽离婚,这样至少保证白丽丽和你弟的婚姻安全,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回环的余地,若是白丽丽以单身的身份回去,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苏志伟说完叹了口气。
他不希望我二姐和她的亲人陷入麻烦中。
他得替我二姐分忧解难。
那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二姐很赞同苏志传的意见,但不知白丽丽和我堂哥怎么以为。
初冬的夜晚有些冷,两个人在长椅上坐不住了,路灯都亮了起来,我二姐对苏志伟说道:“志伟,我们先回各自的家,我去找我弟商理一下。”
办志伟也觉得该回去了,荣城不大,万一让人看到我二姐和她他一起在夜晚漫步,闲话一定在第二天传遍荣城的大街小巷。
快到城里人多的地方,我二姐让苏志伟先回去,她决定去找一下我堂哥李敬忠。
进了他们单位的院子,拐到后面的宿舍区,敲响了我堂哥的门。
白丽丽和我堂哥正坐在小屋内吃饭,饭是白丽丽做的,我堂哥拿了双筷子让我二姐尝一下,她那有心思吃得下去,直接了当对我堂哥说了白丽丽遇到的难事。
我堂哥听了放下了筷子,原来白丽丽一整天愁眉不展是为了这些。
他还以为她是有了别的心事。
“世忠,我和别人商量过这事了,有点难度,你们得抓紧把结婚证明领了,把你们的婚事提前办了,不然郭家会对白丽丽不死心,一旦调到省城有可能让丽丽嫁给郭家。”
我二哥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只好这样去做了。
“我和丽丽明天就去办结婚证,然后这星期就把亲事办了。问题是,我爹和我妈来不及到荣城了,这有点遗憾。“
“遗憾的是多了去,万一丽丽调到省城,你遗憾都没有用。”
我二姐又和他们说了一会儿,她得去准备一下我堂哥的婚事,明天她就请假回一趟婆家叫上我二姐夫王建平,让他帮着我二哥把我的堂哥的婚事操办起来,离星期天还有四天,只怕这四天大李庄家中要忙疯的。
第二天早起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就想不如去剪一下头发。
看看表,时间还不到八点钟。
她提着包走过去,来到那个理发店很多的小巷子,才发现自己来得太早,根本就没有开门的店。
想想这些理发店晚上一定忙到了深夜。
我二姐骑上自行车,向镇子旁边的家中奔去。
到了家中,看我二姐夫正带着我大哥的女儿在院子中晒太阳,看我二姐进了院子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我二姐说:“你抓紧拾掇一下,把闺女让咱爹妈照看一下,你得跟我回大李庄,我弟李敬忠这周日要结婚。”
“不是说元旦吗?怎么提前了啊?”
“你先别问那么多,赶紧跟我回去准备——等到元旦结婚只怕白丽丽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我二姐夫一听我二姐这样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进屋换了衣服鞋子就跑了出来。
我二姐虽然舍不得我大哥的女儿,看她一口一个妈地叫她,心里不愿意丢下她,亲了亲闺女的脸蛋,抱给了正在屋里忙着的公婆,自己和我二姐夫向大李庄赶去。
到了大李庄说给我父亲和我巧子妈我堂哥这个周末要结婚的事,惊得我父母都目瞪口呆。
“咋这么急——也太急了,怕是准备不齐全。”
我巧子妈有心想抱怨我二姐做事欠缺考虑,这是结婚大事,可不是把亲朋好友叫道一起开个会就打发走他们。
“妈啊,你和我爹快把世虎叫来准备,再迟几天,白丽丽只怕调到省城去了,敬忠只怕就和她做不了夫妻啦!”
吓得我巧子妈不敢再细问,催促我爹去砖厂叫我二哥过来。
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
等我二哥来家中,我二姐已开了一张必须购置东西的单子,吩咐我二哥和我二姐夫马上去县城,顺路把厨师也一并请好。
厨师那边需要置宴席的材料让开出单子,顺道一次性买全。
我二哥和我二姐夫开车上路,剩下的活我二姐知道我妈和我四姐加上她都不可能完成,她跑去村长家,将我堂哥李敬忠要在大李庄接亲的事告诉了他。
“外甥媳妇,你放心,别说是周日办婚事,就是明天办舅也会给你们想办法,我现在就去挨家挨户去通知,让他们马上上你家去开会安排。”
有村长这话我二姐的心终于放下来。
可是她不能闲着,她得回家帮我巧子妈准备其它事。
一个上午大李庄每家都来了人,乡亲们一听是我二叔的大儿子要在老家办喜事,个个表示热情支持,村长早列好了分工花名册,每家每人都派了事,打发一帮年轻的小伙和媳妇吃过中饭去我大哥段世杰家,将院子和屋子收拾出来,只等我二哥买了东西布置新房。
又将剩余的人吩咐去请亲戚朋友,就近亲戚通知出去,我巧子妈那能落下我小姨娘刘玉花。
我小姨娘没有等到周日婚礼下午就来我家了。
她是老了,但保持着当年的风采,白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衣服自己裁剪缝制的合身又时兴,三个颗的西服领外套,外面罩着一件墨绿色平绒棉衣,系着一条浅绿的围巾,脸上起了皱纹,但精神不减当年的利落爽快。
“巧子姐,这是你急着要当奶奶还是咱这儿媳妇提前怀上了?这样急,前几天你还给我说日子定在元旦,这还没立冬呢,又提前了好几月,害得我给娃缝两床新被子都来不及。”
我小姨娘抱怨着我巧子妈,同时又为她高兴。
这些年大李庄这家中过得也不容易,看着添了儿孙,但我大哥的去世终是家中的灾难,我小姨娘在我大哥离开人世后基本天天都来陪着我巧子妈,她在炕上抓着我巧子妈的手和她一起哭干了眼泪。
现今我二叔的儿子要在这里娶亲,我小姨娘知道我父亲和我巧子妈打心眼里高兴,大李庄的人都知道李敬忠从小生活长在这里,这小子把城里媳妇接到这庄子上,本事可大着呢。
我巧子妈拉着我小姨娘进了屋,指着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些布料和东西说:“我还愁这些东西怎么安顿呢,也不知道敬忠新房的炕上能用不能用,你这一来刚好,快看一下。”
我小姨娘一看这些东西虽好,但早过时了。
她对我巧子妈耳边说:“快把这些收起来,没得让人笑话咱们老旧,现在床上出的东西城里和镇子上都有买的,比你这些好几倍,轻巧丝滑,听说是纤维做的,我虽不知是啥东西,但用着极暖和,咋样洗都不掉色。”
我巧子妈听我小姨娘的话,收起箱子,两人到厨房找我二姐说新房炕上铺的东西,我二姐一听便说道:“我早开好了单子,上面啥都想到了——枕巾被套,床单被褥样样都有,妈,你和小姨娘放心就是了。”
我巧子妈放下心来,和我小姨娘又来到我四姐的房中,看我二哥的儿子长得怎么样,我四姐刚奶过孩子将儿子哄睡下,见我小姨娘进来赶忙让坐,我小姨娘爬炕头看孩子长得虎头虎脑,连夸了几句,喜得我巧子妈都感觉自己这奶奶也当得值得。
两个人出了我四姐的厢房,我巧子妈去给别人找东西抬家具到我大哥家收拾屋子,我小姨娘进了堂屋,打算替我巧子妈将屋子里打扫出来。
进去看到我父亲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烟。
“都一把年纪了,这玩意儿就戒了吧,对身子骨不好。”
她看了我父亲一眼,眼中藏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和关爱。
我父亲同样看她一眼,知道这大辈子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
“抽得少了,也想多活几年,就怕得什么病连累孩子们,刚想着长青两口子也回不来了,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要是不让他们来会不会怪罪我和巧子?”
“怎么会?这么好的事,李家添人添丁,你和巧子姐操着心,他们感激都来不及,那来的怪罪,放心好了,你不要想太多。”
我父亲掐灭烟点头,看我小姨娘还别着那支银簪子。
他看着银簪子便想到了她在玉米地里解开头发的样子,那时她的头发是黑的,现今却全白了。
“你身子还好吧?儿女对你孝顺吗?”
“还好,都孝顺,也没指望他们,所以倒也心安,只是记挂着你,这辈子就这么活到老了。”
我小姨娘说着看看门外,院子里人都在忙碌,没有人进来,正好有机会和我父亲说上几句心里话。
“那就好,这辈子也很好,巧子让我有了这一帮儿女,我是知足了的。”
我父亲眯着眼睛看着我小姨娘的眼睛。
她的眸子依然有着水灵灵的光泽,她的肌肤仍然和年轻时一样白净。
皱纹是多了些,但她还是自己心里藏着的样子,从没有变过,这一生也不会再变。
我巧子妈走了进来,看到我小姨娘正拿着扫帚打扫收拾,她裹着浅绿头巾,脸上便有了不凡的风韵,她美了这么一辈子,到老了也晚春的凤仙花一样好看,她听到我小姨娘对她说道:“我姐夫这身子年轻时利索得象只牛犊,现在在起个身都象要撑不起自己,你看看他——”
我巧子妈顺着我小姨娘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我父亲打算起身到外面去,他扶着椅子的扶手,果正吃力而缓慢。
原来岁月果正沧桑,他们都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