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从此撂开手
拓跋鸿雪摇了摇头,哑着嗓子,拒绝了这个提议。
“咱们是去喝江千金的喜酒,不是去给人找麻烦的。
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实在不行,我就撞死在太医院门口。
也算是提前下去准备投胎。
希望下辈子,能和崖香做一对,像江千金和云国师那般的神仙眷侣。”
辛追心头一酸。
少年的情愫才有波动,就要被强行按灭在心中。
尽管大家都知道辛追对江千金的心思,可是除了偶尔开玩笑之外,大多都是劝他放下的。
毕竟,云国师和江千金是那样般配。
或许他们早已经约定了生生世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是,辛追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卑鄙的幻想。
从前,或许云国师也是这般,站在霍将军和阿星身后,隐藏起自己的心思,默默祝福他们百年和好、白头偕老。
谁又能想到,如今云国师竟能把霍将军完全比下去,自己光明正大走在阿星身边,明目张胆地对她好。
说不定有一世,他也可以如此呢?
啪!啪!
每每想到这里,辛追都要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阿星跟着将军,受了多大的苦,甚至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斩断了这一世的情缘。
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要阿星同云国师感情破裂,深受煎熬呢?
当真是自私得要紧了,该打!
三更后,原本闹哄哄的船,完全寂静了下来。
萧枕淮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仰头看着无月的夜色。
星光点点,宛若暴雨梨花针,扎在他心头。
尽管答应了年年,只把江星烟放在心中,可,谁又会不希望和自己心悦之人共度余生呢?
只可惜,他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做不得数。
不知大婚当天,江星烟又会是何等的惊艳。
这趟江南,或许他真不应该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若是见到了那般完美的江星烟,恐怕今后再看她人,都有如东施效颦,再无生趣。
夜色静谧,江水滔滔中,萧枕淮似乎听到了身后有衣袂翻飞之声。
他猛地转头,似乎有小船的影子一闪而过,仿佛悄悄缀在了这条船后面。
“什么人?”
问出口的瞬间,萧枕淮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上官国主废了霍辞的经脉和内力,暗中又给他种了热毒。
每月总有几天,浑身高热不退,似乎内力也能恢复一些。
只是浑身上下的煎熬,会让人头脑不清醒,更加放大心中的执念。
或许他也是借着这股糊涂,将错就错,想要再去看看江星烟吧。
萧枕淮哀叹一声,并不是同情霍辞,只不过,他与霍辞的心境,也并无分别。
“义父,更深露重,甲板上风浪大,还是进去歇着吧。
年年问过孙太医,熬了些安神的汤药,义父用些儿吧?”
萧枕淮低头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年年,扯了扯嘴角。
“抱歉,义父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惹你担心了。”
年年乖巧地摇摇头:“义父,年年知道,这件事很难。
义父也不用太苛责自己。
或许释怀就在一瞬间,谁也说不准。”
看着小大人似的年年,萧枕淮叹了口气。
“罢了,进去吧。
你放才说问过孙太医的?
怎么如此晚了,孙太医还没歇着?”
年年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孙太医似乎在和崖香姨姨说些什么,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年年若是知道这般,是决计不敢进去打扰的。”
“孙太医也是执着之人啊。”
年年沉吟一会儿,欲言又止。
萧枕淮尽管走在她身前,可是转身进船舱时,还是瞥见了她鼓鼓的腮帮子。
“年年可有什么话说?”
年年一惊,连连摆手:“不、不是,年年不敢乱说的。”
萧枕淮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如今年年也有事情瞒着义父了啊。”
年年心中一慌,伸手抓住萧枕淮的袖口,抬头瞪着大眼睛,急切道:
“年年不敢瞒着义父,只是怕说出来惹义父生气。”
萧枕淮声音轻柔:“放心说吧,义父不会怪你。”
“唔,年年想说,如今北洛与西周早已经成为一家,待到时安公主与独孤首辅成婚后,从前的三国,已然成为一体,正是天下大同之时。
孙太医怎么还以拓跋将军的身份,来阻碍崖香姨姨呢?
这样岂不是太伤和气了?”
萧枕淮沉默良久,这才开口给年年释疑。
“非是孙太医顽固,只是好友惨死在北洛人之手,他还没完全释怀。
就像如果义父被北洛人杀害,年年一定也会对北洛人有仇恨的。
更何况,拓跋鸿雪还是北洛的将军。”
年年赶紧呸呸呸:“不许义父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两人这番讨论,正好传进孙太医的房间。
年近耄耋的老者,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一面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孙女,一面是自己有所亏欠的至交好友。
难道他看着孙女垂泪、消瘦,心中就不难受么?
他这个当祖父的,只会比孙女难过百倍千倍。
可若是答应了他们,自己百年之后,下了黄泉,又有何面目跟老友交代?
这般两难之间,孙太医差点把自己下颌的白须给薅秃了。
孙崖香不忍祖父偌大的年纪,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两个眼窝都深陷了下去。
她扑过来,跪在孙太医脚边,泣声道:
“祖父放宽心,此番前去江南,崖香定和他一刀两断,再不来往。
只是,从此后,还请祖父准许崖香一辈子行医救人,永不嫁人。”
孙太医一拍桌子,须发乱颤。
“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威胁你的祖父?
给我滚出去!别杵在我面前招人烦!”
孙崖香哭着跑了出去,一直跑在甲板上。
冷冷的河风吹在脸上,流出的泪水冰冷如刀割在脸上,都不如心中的疼痛半分。
孙崖香扑在栏杆上,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声抽泣。
忽而,一只熟悉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崖香,都怪我,我无能,不能讨孙太医欢心,让你也跟着受苦了。”
孙崖香在拓跋鸿雪怀中哭了好久,这才拖着泣声道:
“鸿雪,从此后,我们便撂开手罢!”
拓跋鸿雪一颗心宛若被劈成两半,双手紧紧箍着孙崖香的肩膀。
良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好!
只等着江千金大婚后,我便离开京城,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