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噩梦
霍辞坐在江星烟对面，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碗里的饭。
凭什么他不能坐在阿烟旁边？
你看看，左边两个小丫头也就罢了，阿烟与她们亲如姐妹，没有主仆之分，一同吃饭合理合情。
为什么右边坐着云淳风啊！
他不是最应该坐在客位的人吗？
合着我在自己家，反倒成客人了？
尽管江星烟和云淳风两人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可霍辞就是觉得，他俩的灵魂更接近一些。
若不是他的躯体隔着，说不定早都——
霍辞心头一惊。
不行！他可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夫君，妾身给你布菜吧？
夫君抱着小丫，不便动作，这边的几个菜色都没动呢。”
一句话，成功让江星烟蹙起眉头。
一旁的秋燕、春雪神色复杂，埋头吃饭。
小姐已经很久没说过，这种体贴人的话了。
一想到内里是姑爷，她俩就难受得紧。
仿佛小姐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作践得卑微了似的。
云淳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请求换位置：“不如让尊夫人坐在将军旁边？”
江星烟闷声拒绝：“不用。”
她抬头漠然地看了霍辞一眼，冷声道：“好好吃你的。”
霍辞只觉十分委屈，快要落泪。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身份对调后，才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
后宅深宫，哪个女子不是被圈禁其中，仰仗着夫家的鼻息过活？
所得的宠爱多些，日子就好过些。
所以才拼了命的争宠。
这么简单的道理，霍辞从前却不懂，还觉得她们天生爱争风吃醋，不干正事。
原来，把男子放在女子的位子上，他也会变成女子。
他现在，不也是在绞尽脑汁地吸引阿烟的注意么？
他垂下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惭。
也为自己的傲慢深深忏悔。
江星烟最不喜霍辞用她的身体，做出这副深闺怨妇的姿态。
“你要是不想吃，就回去歇着。”
江星烟语气不悦的一句话，让霍辞心头一紧。
他突然想起辛追对他的训斥：“别做出这样软弱的表情啊！她不会喜欢的！”
是了，阿烟在母亲的磋磨中，硬生生坚持了三年。
他才受了几天苦啊，就这么一副死样子。
有什么好怨的？
霍辞瞬间清醒，打起精神，好好吃饭。
要弥补阿烟，就从养好她的身体开始吧。
江星烟没想到霍辞转变的这么快。
前一刻还垂头丧气，后一刻就端起碗，大口吃饭。
心中倒有那么一丝佩服。
这种自我开解的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两人的躯体伤痛转移，营养却不。
要是他能好好对她的身体，和离的时候，她倒是可以给他分点银钱。
作为辛苦费。
她的这一丁点对霍辞态度的变化，让云淳风如临大敌。
大小姐绝不可对此人再次动心！
哪怕大小姐不选择他，心悦于他人，他都可以接受。
唯独霍辞不行！
他紧紧捏住筷子，那些嗜血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若不是成功救回了大小姐，他早就入魔了。
如今修为日渐衰弱，难压心魔。
他真怕哪天显现出残忍杀戮的本相，吓到大小姐。
云淳风低头忍耐，散发出的冷冽气势，让霍辞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冷颤。
恍然间，无数血腥的画面飞驰而过。
霍辞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挺过这一阵的晕眩。
他从小在战场上，见过不少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场景。
可是那些掠过的游丝，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用力想抓住一些，仔细回忆。
脑海瞬间刺痛难耐。
等一切恢复正常后，什么都没留下。
霍辞只奇怪了一瞬，并没有过多计较。
一顿饭还算和谐地吃完。
秋燕带云淳风去收拾好的偏房，江星烟趁机把白天发生的事，简要跟霍辞提了几句。
他以后还要暂时掌家，总不好什么都不知道。
霍辞听到母亲竟然闹去了朝堂上，不由得自惭形秽。
要不是圣上圣明，霍家有几个脑袋可供砍的？
他发自肺腑地给江星烟行礼：“阿烟，多亏了你。”
江星烟闪身躲过：“别用我的身体给你行礼！”
“阿烟，等换回来了，我定跪着谢你。”
江星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什么情况？
从前不总把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上，挂在嘴上。
怎么舍得给她下跪了？
她冷嗤一声：“谁稀罕！”转身走进主屋。
霍辞呆愣在原地。
这个娇嗔的语气！
心脏扑通扑通，加速直跳。
阿烟刚才是对他撒娇了吗？
就像从前那样？
一道冷意袭来，霍辞又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转头看去。
原是云淳风在偏房门口，冷冷地盯着他。
霍辞有些许得意。
好像有些刺激到国师大人了呢！
这算不算他扳回一城？
他心情大好，就连睡在耳房这件事，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霍辞前日才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孙太医妙手回春，救了他的命，可身子毕竟是虚的。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哐！
一声巨响，将霍辞惊醒。
肌肉记忆让他骤然起身。
睁眼一瞧，怎么不是耳房，看着却像主屋？
还布置得如此喜庆，仿佛有人刚刚成婚。
阿烟呢？
他低头去看，惊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门外陡然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怔楞。
他心头一紧，提起床边的宝剑，推门而出。
一个满头鲜血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垂花门，看到他的瞬间，宛若看见了救星。
“少将军，救命！杀进来了，他杀进来了！”
霍辞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没工夫管谁杀进来了，他只想知道江星烟在哪儿。
“少夫人呢！”
小厮用一种极其难以理解的恐惧眼神瞪着他。
霍辞急了，抓着小厮的肩膀狠命地摇：“快说！”
小厮几次语塞，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少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