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李承赫的真实身份
此话一出。
昭和帝本就发红的面色,变得愈发羞恼。
眸中的冷意恨不得将跪在地上的李承赫撕碎。
“果然当储君多年,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竟敢用这种轻慢的姿态跟朕论起长短来了?”
“你以为朕只你一个儿子吗!”
这话并未威胁到李承赫。
他晃了晃扣着双手的锁链,发出撞击的声音。
“父皇明鉴,儿子身为储君又如何?还不是被三弟的五万大军给绑了?”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连父皇的传召都等不及,三弟便迫不及待地将儿子压上囚车。”
“知道的,赞三皇子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不知道的,还当他藐视皇权,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敢将尊卑贵贱踩在脚底下呢……”
“漠北征战多年,三弟的心也野了啊。”
“五万大军……究竟是安朝的底气,还是你李渊的底气?”
昭和帝本就多疑。
今日之事,他知道是太子和三皇子的博弈和权衡。
原本他想先拿太子开刀,警告太子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还是他。
可太子寥寥几句,却触怒了他心底最不能突破的底线,那就是身为帝王最在乎的权势。
五万漠北军,到了皇城脚下,仍然不改对三皇子的忠诚,他怎能不担忧?
昭和帝眸光回转,看向面色铁青的三皇子,冷笑。
“太子不提,朕倒忘了。”
“如今漠北战局已定,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那五万漠北军交到军机大臣廖氏手中吧。”
“朕已在户部为你安排了新的职位,既入了京,便也同朝臣一起开始处理朝堂要事吧。”
三皇子闻言,面色巨变。
入朝,自然是好的。
户部掌管着官员的升迁,也是可遇不可得的肥差。
但若以交出手下的五万将士为代价,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谁不知道太子李承赫执掌朝政多年,他此刻入朝堂作文官,必定被压在太子的光芒之下,处处掣肘!
可手中有了这五万大军,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昭和帝猝死太子登基,他靠着这军队也能逼宫上位,谋夺天下!
一旦将兵权交出。
一切就都完了……
原本,他预想着自己能将这五万士兵,在京城附近操练三五年,静观京中局势变化。
若局势对他有利,那他手握利刃,无往不胜。
若局势不利,他随时可以逆风翻盘。
谁曾想,如今刚回京几日,父皇便提出要夺了他的兵权……这跟掐住他的咽喉有何异?!
五万漠北军,绝不能让!
三皇子下定决心后,面色故作凝重,“父皇……漠北虽已平定,但南蛮和西夷还时不时侵扰着我朝边境,天下并非安定,儿臣愿为父皇马前卒,逐鹿天下,为父皇造一个荣鼎盛世!”
“不如,再让儿子练三五年的兵马,等父皇六十大寿时,为父皇献上一份宏图天下……”
昭和帝在三皇子期待的眼神中,轻轻摇头。
“不可。”
他叹了一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你在漠北连灭数国,已经有违天和。”
“我朝百姓的命是命,别国百姓就要活该灭亡吗?”
“了凡大师说了,这天下之势,水至清则无鱼。”
“若天下铁桶一个,便会成为一滩死水,没有流动,人便被扣死在当地,再无生机……”
“更何况,三五年之后统一了天下,这群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战无可战,又该去做什么?拿什么养兵?拿什么磨剑?”
“长此以往,过个三五十年,难保不会被边陲小国异军突起,生了大乱!”
昭和帝谈起天下局势时,眼底闪过和了凡大师如出一辙的悲悯,断然拒绝了三皇子的提议。
三皇子被昭和帝的一番逆天言论,给惊得目瞪口呆。
他不在京城的这些年,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皇怎么变成了这样佛里佛气的性子?
昭和帝的下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问。
“朕潜心跟着了凡大师修佛,对所谓的千秋伟业都没那么在意了。”
“百年之后、谁不是黄土一抔?”
“世间轮回……不过净土弹指一霎那……”
“朕意已决,今日出宫之后,你便同廖大人去兵营里交接。”
三皇子的心……沉到谷底。
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普济寺那个老秃驴!
他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粗粝的双手按在膝上,手背上青筋暴露。
不等了,今日老秃驴但凡敢出宫,他必要将他当场毙命!省得他再妖言惑众,操纵父皇!
不过,当着昭和帝的面,他并不敢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恨意的眸光,投到李承赫身上。
“父皇!”
“兵营虎符之事可稍后再谈,但太子谋逆之事,却急不容缓!”
“今日太子火烧皇陵,众军将皆是见证!您若不信,尽可以将所有兵将叫来御前!”
“依儿臣所看,就该夺了李承赫的太子之位,将他幽禁在冷巷之中好好反思!防止将来他做出更加无法无天的荒唐事!”
昭和帝点了点头,“不错。”
“传朕旨意,革了大皇子的太子封号,幽禁于太子旧府之中。”
哗。
三皇子后面的话僵在喉中,不可置信地抬头。
他才说到哪儿?
怎么就真的革职了?
一旁的李承赫听到昭和帝的命令后,凤眸深处,闪过一抹讽刺。
早知如此。
呵。
他双手微抬,声音疏淡。
“儿臣领命,谢过君恩……”
凌府被覆灭的那日,了凡大师已经寄信到太子府了。
信上说,陛下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有意将他废贬。
不过让他不要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
毕竟……亲自点火、烧母族全族之事,哪怕他身为太子,肩上承担着家国大义,也实在让百姓心寒。
所以,不如卸去太子之位,半年之后、等民间争议平息之后,再度上位。
今日三皇子略一提起,昭和帝便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李承赫并不惊讶。
相处十年,他早就明白自己这位“父君”的脾性。
多疑、猜忌、自私。
自己这些年的快速崛起,到底,还是招了他的记恨。
不过没关系。
李承赫唇角抿起冰冷的弧度。
五万大军若在三皇子手中,也许他还真有几分苦恼。
可如今三皇子兵权被夺,那就是被拔了牙毒蛇,半点都威胁不到他。
……
昭和帝本以为会看到李承赫后悔求饶、请他收回成命。
谁料,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冷淡,昭和帝眉头不由地皱起来。
声音发冷。
“怎么?卸任太子对你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李承赫敛眸,敛去眼底的嘲讽。
他有反应,在帝王看来,那是贪恋权势。
他没反应,帝王便觉得他冷心冷肺。
从前在扬州谢府时,他还曾对家人、亲情有几分眷恋。
可自从到了京城,无论是凌家还是帝王,总是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寸寸地、将他所有的亲情和爱恨都剥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承赫违心地说道:“今日一场疏忽,和三弟在皇陵闹了起来,本就是我这个做兄长不够宽厚。”
“别说是夺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就是将儿子贬为庶民,也是因为儿子失态在先!”
“兄弟手足之间,无论闹成什么样,那都只是家事。”
“可今日……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堕了皇室的神秘和威名,儿臣心里有愧。”
李承赫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
剩下的话,让昭和帝自己去脑补。
谁掀的满城风雨?
谁将皇庭太子绑在囚车之上让百姓围观?
谁把家事折腾成天下之事,让皇族受人诟病?
李承赫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昭和帝。
三皇子、不顾祖宗颜面,不顾皇室尊严,非要将事情闹大!
三皇子李渊本又不傻,顿时火气上头,骂道,“你在阴阳谁呢?!”
“有胆子你就——嘶!”
昭和帝抬起右脚,也朝他胸口来了一下,比刚才踹李承赫的力道更大,踹得三皇子倒吸一口冷气。
昭和帝肃然喝斥道,“今日之事,无论对错,你都不该闹大!”
“知道大皇子行为乖觉,你不能悄悄绑了他送进宫中吗?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向百姓宣告?”
三皇子捂着胸口,眼神闪烁。
为何?当然是为了让太子名誉尽毁啊!
斐香衾说了,太子之所以在朝臣间、百姓间、积威深重,不过是仗着一个好名声罢了。
打蛇打七寸,今日将太子游街示众,跟犯人一般地押解进京城,围观的百姓看了,谁还会再对他向以前一样尊敬崇拜?
人都是自私、慕强、且贪婪的。
名声一旦扫地,再想恢复就难了!
三皇子承认,斐香衾这个计谋深得他心。。
谁懂?
押送李承赫进宫的一路上,他心里涌了多少暗爽?。
还有那些百姓……甚至准备好了烂菜叶子和鸡蛋差点就砸上去了啊……
三皇子舔了舔唇,很想再来一次。
昭和帝怎会看不出他的小九九?
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责骂,背后传来了凡大师惊慌失措的声音。
“陛下!不好了!”
了凡大师从内殿走出,步履生风,脸带忧色。
“刚才贫僧忽然呼吸困难,心脏骤停,浑身似被千钧重的山峰压住一般……”
“陛下,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贫僧推算过了,异变就出现在皇宫之内,此异变关乎皇室的百年兴衰,两位皇子之事不如暂时搁置一旁,陛下需得先和贫僧一起,寻到这异变源头啊!”
了凡发誓,他不是在瞎扯。
他真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
昭和帝也被了凡大师的话给惊住。
相识多年,他清楚,了凡大师少有这般郑重、急迫的神色。
顿时顾不得训斥两个不孝子了,急忙问道,“大师!是否能看出在什么方位?”
了凡大师飞快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阿那耶的咒语在他唇边呢喃,空寂的大殿内回荡着那不知名的梵文,许久之后,他猛地抬手,指向正西的方向。
“陛下!”
“就在正西一里之外,一座阁楼之中!”
“快!”
昭和帝立刻跟上,吩咐宫人准备和玉辇,急迫地出门,朝着正西的方向赶去。
大师所言,必定有的放矢!
帝王和了凡大师一前一后,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养心殿。
……
殿内。
二人走后,李承赫缓缓起身,看着面色铁青的三皇子,眸光漠然,带着些怜悯。
“你还以为你胜券在握吗?”
三皇子抬眸,对上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李承赫却很享受这种猎物在手,被他慢慢折磨的感觉。
慢条斯理地从袖中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在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眼神中,轻巧地打开了手中的镣铐。
三皇子目瞪口呆。
“你!你!”
“你有钥匙?!”
“那你为何被绑了一路都不吱声?”
李承赫没有解释的兴趣。
他将那钥匙和镣铐往地上轻轻一丢,抬步走向殿外,跟上了昭和帝和了凡大师的步伐。
自始至终,视三皇子为无物!
三皇子气恼至极、一把攥住那被打开的镣铐,猩红着双眼,泄恨般地、狠狠砸了出去。
哐当——
铁链砸在殿内的金色立柱之上,龙目被砸得凹进去半寸,但立柱却纹丝不动。
三皇子猛地站起来,看着这宽阔而空荡的大殿,看着那可望却不可得,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的龙椅,眼底的侵略和贪婪之意,如有实质。
……
养心殿外。
谢绾茫然地看着一道道身影消失在宫巷尽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怎了?
刚才还能听到里面摔盘子砸碗的声音,怎么一转眼,一群人都朝西边去了?
宫里走水了不成?
云从雪看着消失不见的李承赫,难掩好奇道:“谢姑娘,我们也跟过去吗?”
谢绾摇头,衷心劝告。
“这群皇室子弟之间的纷争,动辄血流成河,不是你我能够轻易牵涉在内的。”
“我们还是等黄神医出来——”
说到一半,看见檐下的一角青芒,她眼底滑过亮色。
黄神医出来了!
黄道长步履生风,走的极快,手中的拂尘被荡出片片涟漪。
他几步跨过来,坐在牛车上,朝牛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快!”
“跟上那些人!”
谢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