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阴差过路(四)
左朝见捧起舒年的脸吻下去, 低垂的睫毛纤长,如垂落的蝶翼。他气质清冷,似冰雪, 如月色,可他对舒年永远是那么地热切与渴求, 连吻也是灼热的。
他的吻仿佛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水, 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了。
最接受不了的人是黎夜, 之前他被绑着看郁慈航作弄了舒年大半夜,现在又是左朝见亲吻舒年,他受了刺激,脑子“嗡”的一声, 上去就狠狠给了左朝见脸上一拳。
他是搏击高手,一拳力道很大, 左朝见被打得头一偏, 颧骨上立刻出现了骇人的淤青,踉跄着后退一步,仓促中唇瓣被舒年的牙齿划破, 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朝见!”
舒年心里一慌, 连忙拦住还要冲上去的黎夜:“阿夜,别动手!”
左朝见站稳, 抹掉唇上的血迹,冷冷地看了黎夜一眼。他不发一言, 竟是将舒年拉进怀里,再次深吻上去。
“你再动舒年一下?”
黎夜彻底被激怒了,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 要把挑衅他的猎物撕成碎片。
“冷静点。”江云川死死拉住他, 尽管他心里也不舒服, 但他更不想看到舒年为难。
夏星奇真是恨不得黎夜把左朝见弄死,但他也讨厌黎夜,要是他们两个能同归于尽就最好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不动,虚伪地说:“你还打?别打了,有什么用啊?年年本来就偏心左朝见,你打他,年年只会心疼他,责怪你。”
他这么一火上浇油,这下光靠江云川一人是拉不住了,混乱中舒年被轻轻推到一旁,免得他受到波及。
他整个人懵了,足足半分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会功夫,几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夏星奇也被卷了进去,眼睛挨了黎夜一拳,这下他也暴跳如雷了,本来他之前就和黎夜有冲突,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今天不让黎夜当场血溅三尺都算他客气了。
他们倒是都记得在香溪山上不能轻易动用力量,以免被地府觉察,可三四个大男人打起来,就算是赤手空拳声势也小不了,没多大一会,屋中变得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饭桌也差点被掀翻了。
郁慈航终于沉下脸色,冷声问:“闹够了没有?”
他对他们似乎存在着某种强迫性的压制力,几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不适的表情,最先挣脱控制的还是黎夜,因为他反抗郁慈航的意识是最强烈的。
他甩掉手上的血,面露一抹冷笑。郁慈航不开口也就算了,他一说话,他就更想让这几个所谓的三魂七魄变得支离破碎了。
“我从来就没把我算成你们中的一员。”
身为游戏世界的主人,他信奉死亡即新生,一切从零开始,与过去的一切毫无关联,所以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前世是谁。
如果不是为了见到舒年,他怎么可能忍到现在。
可即便如此,现在他也到达某个极限了。
他不会放弃舒年,但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舒年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可刚才被夏星奇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他还是会心痛。
心痛到没法直视舒年的眼睛,因为害怕看到他责怪的目光。
黎夜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舒年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看着他推门而出的背影,有点着急:“阿夜,你去哪儿?”
他下意识地想追着黎夜出去,却被江云川拦下了。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味道会不好。”他安抚舒年,“哥哥帮你出去找他,他不是很讨厌我,你放心,我会带他回来的。”
“来吧,坐,别想他了。”
青了一边眼睛的夏星奇扶起椅子,气呼呼地把舒年按到上面。
江云川的手艺还是没话说,但舒年心里很乱,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直到李岱回来,他放下筷子,低落地打了声招呼:“师父。”
屋内的家具已恢复原状,但李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和之前的不同之处。
他顿了顿,问道:“怎么少了两个人?”
“阿夜出去了,哥哥去找他,刚才……发生了一点冲突。”舒年支支吾吾地说。
李岱面色毫无波动,仿佛早已料到,他为黎夜和江云川起了一卦,片刻后说道:“他们很平安。”
舒年松了口气,张罗着给师父重新热了一下菜,自己的饭没动几口,却是很饱了,一点待不住,翻出医药箱给夏星奇和左朝见处理伤口。
夏星奇乖乖地由舒年给他上药,黏着他要亲吻,当着其他人的眼皮下,舒年怎么也不敢答应了,将他推到一边,给左朝见上好了药,轻声问道:“出去走走?”
“好。”左朝见应道。
他们走出林中小屋,在树林中漫步,尽管时节已过春分,这里的天好像还是黑得早些,天上的繁星隐约可见,星光略显黯淡,如被鬼门关摄取。
“伤口还疼吗?”
舒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短时间内一连两次问左朝见这个问题。
左朝见微微摇头,舒年安静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下次……别那么做了。”
他指的是左朝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他。
左朝见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应下,只是低敛着眉眼:“我克制不住。”
因为心理疾病的缘故,他的感情极为淡漠,可每次见到舒年,他对他的爱意却浓烈得近乎溢出来,甚至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知道自己让舒年为难了,于是他道歉:“对不起。”
舒年不说话了。
他抿着嘴唇,好像是在谨慎地考虑着什么,眼睛蒙上一层湿气,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小声回答他。
“克制不住的话,就亲亲我,现在没人了,你亲吧,不过……别亲得太狠。”
“要是你想亲我了,就把我叫出去,别当着其他人的面……”
他到底还是心疼左朝见的。
左朝见抬手抚上的唇瓣,嫣红柔软,湿漉漉的,可他并未吻上去,而是解开了舒年的衣扣。
“朝见?”舒年身体一颤,握住他的手腕。
“这些地方,”左朝见的指尖触上舒年的胸口,继而一路向下,“他们看不见。”
舒年的脸瞬间红透了,紧扣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瑟缩着说:“可是……外面好冷啊。”
左朝见展开流光溢彩的蝶翼,将舒年轻轻笼罩进来,为他遮挡寒风:“还会冷?”
“不冷了,你……你亲吧。”舒年害羞地闭上眼睛。
左朝见淡淡勾起唇角,俯身低头。
舒年无力地背靠树干,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偶尔像是被欺负狠了,他会忍不住抓住左朝见的黑发,声线微微拔高,左朝见便会抬头,安抚性地在他的唇上印一下。
这一亲就是半个多小时,到了最后,舒年都掉眼泪了,现在他一点都不冷了,浑身热得很,脸红心跳的,缓了好一会才敢和左朝见回到小屋。
他们出去多久,夏星奇就眼巴巴地等了多久,听到推门的声音,百无聊赖的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轻快地说:“年年,你回来了!”
郁慈航和李岱闻声回望,他们两个在研究地府古卷。面对三人的目光,舒年抓了抓外套的衣襟,应了一声:“嗯……”
好紧张,要是现在脱他衣服的话,他就完蛋了,衣服下面全是痕迹……好在留得不深,一会就能消掉了,这回朝见总该满足了吧?
若非身上的寒气还没退去,舒年早就面红耳赤了,现在耳根也隐隐有热度。
夏星奇心里酸溜溜的,抱怨道:“你们聊了好久啊,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吗?”
左朝见这闷葫芦,打一闷棍都不见得哼一声,有那么能说?不对,该不会是他拉上年年偷偷背着他们干了什么好事吧?
他怀疑地扫视他们两个,只恨自己不能透视,舒年被他看得心虚,又发现屋里还是少了两个人,便开口问:“哥哥和阿夜还没回来吗?”
“快了。”
李岱说话时,门外蹦蹦跳跳地进来几只小雪兔,是他放出去寻那两人的。
不多时,江云川和黎夜进门了,手上拎着一些东西,其中一个是甜品盒。
“我们开车去了一趟最近的城市。”
江云川冲舒年笑了笑:“黎夜听说你很喜欢草莓蛋糕,特别为你排队买的,希望可以向你赔罪。”
黎夜紧张地把甜品盒递了出去:“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冲动,你别生我的气。”
“谢谢你,阿夜,我没生你的气。”舒年接过盒子,回以微笑,踌躇片刻后说,“其实我没什么的,你真正该道歉的对象是朝见他们。”
黎夜神色微变,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这几个人里,他唯一不怎么讨厌的是江云川,剩下的三人一个比一个让他恶心,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实在开不了口。
“对……”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胃里在翻滚。
“不用了。”左朝见冷冷地回绝了他的道歉,眼睛不抬一下。
夏星奇也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你多厉害啊,我可担不起。”
黎夜额角青筋绽出,被他们气得又在爆发的边缘,舒年连忙放下盒子,拉住他的手:“我现在有点无聊,你不是要和我打游戏吗?我们去打游戏吧。”
“……好。”黎夜缓缓舒出一口气,说道。
“我也想打游戏,可是游戏机就两台,也不能联机,好无聊啊。”
夏星奇知道黎夜是职业玩家,哪能允许他大展身手博取舒年的好感,于是左看右看,发现江云川放下的袋子里有纸牌,惊奇道:“你还买扑克牌了?”
“商家送的小礼物。”江云川笑了一下,或许是气质的缘故,他总是莫名很受欢迎,就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对他多出一些善意,“想打牌吗?”
“来来来。”夏星奇正愁没机会介入到黎夜和舒年中间,现在更是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不过光是打牌没什么意思,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我不玩。”
舒年坚决反对,就凭他的运气,不用猜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惨剧,他绝不会自投罗网。
他制止道:“你们也别玩了。”否则又要打起来了。
“可是……”
夏星奇垂下眼睛,伤感地说:“我从来没玩过真心话大冒险,我姐姐不许别人带我玩,不仅是在学校,哪怕做练习生的时候也是,他们都不敢和我玩。我一直很想试一次,年年,真的不行吗?”
他像是只被雨水打湿毛的狗狗,蓝眼睛湿漉漉的,舒年明知道他只是装可怜,却依然可耻地心软了:“那……你们玩吧。”
“你也来玩吧。”夏星奇继续装可怜,舒年不参与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担心我们闹矛盾吗,那你监督我们好不好?”
“我……”舒年左右摇摆,“要不然你们也别……”
“我想参与。”左朝见开口,“我没试过。”
就连郁慈航似乎也有些兴趣的样子:“这是纸牌的新玩法?”
舒年跪了。
他屈服地和他们坐了下来,看着夏星奇兴致高昂地分发纸牌。李岱是唯一不参与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把客厅让给他们。
夏星奇在发牌的同时介绍规则:“抽到鬼牌的人是输家,必须在讲出真心话和接受大冒险中二选一。”
“抽到红心a的人是赢家,可以向输家提问或规定大冒险的内容。”
“如果两者都不接受,就会受到惩罚,内容是……”他歪着脑袋思考了几秒,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和湖下的水鬼舌吻三十秒。”
其他人:“……”
黎夜本来就不想玩,是因为看到舒年玩才参与的,闻言更是一脸想吐的表情:“你恶不恶心?”
舒年惊恐道:“大冒险的内容不准规定亲水鬼啊!”说着他又想到了屋中的李岱,“也不能涉及到我师父。”
夏星奇:“唉,那好吧。”
舒年:“……”为什么要叹气,难不成还真的考虑过吗?
“好了好了,掀牌吧!”夏星奇催促道。
舒年很有自知之明,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结果掀开牌一看输家居然不是自己,甚至还有点惊喜的感觉。
黎夜不爽地把鬼牌扔到桌上,夏星奇举起红心a,露出胜利的微笑。
“你作弊了吧?”黎夜质问。
“少冤枉人,随机的好吗,否则我就动手脚让年年输了,谁对你有兴趣啊。”
夏星奇一脸不屑,理直气壮,听得舒年满头问号。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问。
“真心话。”黎夜不怕说实话,他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夏星奇假笑:“听说你在游戏世界中把年年的身份设定成了你的继母,请问喜欢上继母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刺激啊?”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堪比公开处刑,舒年瞬间红了脸,黎夜更是腾地站起来,面红耳赤道:“你换个问题!”
“我就是这个问题。”夏星奇满脸无辜,“不说也行啊,出门右拐和水鬼接吻。不过你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
“不是我控制的。”黎夜咬着牙,“是舒年自己选的,我没——”
“谁管你啊。”夏星奇不耐烦地催促,“真心话或者和水鬼舌吻,你选一个。”
“……”黎夜慢慢地坐下,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舒年心动了。”
“啊?真的要说?不选舌吻吗?”夏星奇很失望。
“你闭嘴!”黎夜真是分分钟想打死他。
“我只是觉得舒年很漂亮,很诱惑,我被他迷住了,却不愿意承认,因为他……他好像在勾引我,穿的衣服都……”
“你别说了!”舒年脸颊发烫,“还不都是因为你的游戏有问题,我没得可选。”
黎夜果然闭嘴了,过了一会继续说:“当时我挺懊恼的,我知道他和我亲近也许别有目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
他看向舒年,眼神灼热,毫不掩饰自己的迷恋:“他这么漂亮,谁能不喜欢。”
舒年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的,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他一害羞,黎夜反而备受鼓舞,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夏星奇打断了:“行了,我听够了,开始下一轮吧。”
“但是我——”
“下、一、轮。”夏星奇一字一顿。
第二轮开始,大家一人一张地抽牌,舒年因为黎夜还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提防地掀起自己的牌,结果霉运还是降临了,他抽到了鬼牌。
“赢家是我。”郁慈航放下纸牌,轻笑一声,“年年,你要选哪一种?”
“我……”舒年迟疑了一下,“真心话吧。”
能不选大冒险就不选,如果被要求接吻,他们几个又得打起来。
“好。”郁慈航问,“我的问题是,在场的人中你最喜欢谁?”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舒年,舒年瞬间冒汗了,又是一个死亡问题!
其实多少还是有区别的,但是绝对不能说实话。
他小声回答:“其实你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我……”
“年年,”夏星奇打断他,认真说道,“你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回答什么吗?就是‘我都一样喜欢’,所有人都会不高兴的。”
“……”舒年的汗冒得更多了,“那我最喜欢……嗯,最喜欢我自己。”
在场的人当然也包括他,回答自己总没关系吧?
郁慈航笑着点头,放过了他:“好。”他顿了顿,温柔说,“师兄也最喜欢你。”
舒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总算逃过一劫。
下一轮。
舒年又一次拿到了鬼牌,好在这回他没有倒霉得很彻底,拿到红心a的是江云川。
是哥哥的话就放心了,哥哥肯定不会为难他的。
这样想着,舒年再次选择了真心话。
可事实证明,对他百依百顺的哥哥也会有为难他的时候,比如现在,今晚他的运气注定要一黑到底了。
“宝宝,”江云川望着他,“除了你自己之外,在场的人你最喜欢谁?”
“哥哥?”舒年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怎么连哥哥也要问?
“的确很重要。”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江云川笑了笑,嗓音放低:“谁会不希望得到心上人的垂青?”
他懂,他理解,可是他真的没法回答。舒年憋得脸都红了,声音微弱地说,“那……师父,师父和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能算在场……”
“不行啊,年年。”夏星奇笑嘻嘻的,“是你自己说不许涉及你师父的,难道你要反悔吗?”
“我、我……”舒年张了张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霍然站了起来,“我接受惩罚,我去跟水鬼舌吻!”
“别走啊!”夏星奇立刻拉住他,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允许舒年吻水鬼,“给你的惩罚不一样,是别的。”
“你说!”舒年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充满希冀地看向他。
夏星奇的指腹擦过他的唇瓣,低笑道:“明明还有别的鬼,比如我们几个,你挑一个舌吻三十秒喽。”
“不行的……”舒年耳根红透了,拼命摇头拒绝。
非得挑一个,那不就是选出最喜欢的,和说真心话有什么区别?而且当着他们的面舌吻……这屋子还要不要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办啊?”夏星奇的语气好像很无奈似的,“还是说不要挑了?反正你也都喜欢对吧。”
他笑了起来,蓝眼睛很亮,带着狡黠的光。
“干脆你就把我们都亲一遍,每个舌吻三十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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