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两人的过往
这场交谈注定不欢而散。
仿佛那座矗立在两人之间，早已摇摇欲坠的危楼，在这一天终于轰然崩塌。
最终，君莫如转身离开，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而梅花的目光却依然没有收回。
片刻之后，梅花缓缓站起身来，表情隐匿在那阴影之中。
“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百里言卿看着梅花落寞的背影，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元思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你，留下。”
他言出法随，话音刚落，百里言卿的双脚便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能不能有点眼色，现在这种情况适合追上去吗？”
被元思斥责没有眼色，百里言卿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极少见到梅花这副模样，实在不愿让她独自一人承受。
元思慢悠悠地绕到了百里言卿的身前，略带审视地上下扫视着他。
“君莫如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随便乱说。”
君莫如是薛辄止之女的身份在九重天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去议论。可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
百里言卿心中了然，识趣地表明，“你大可放心，今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还有关于你师尊在凡间遇见之事，你更是一个字都不能对外说起。”提及此，元思的语气愈发凝重。
百里言卿下意识地想到了那把剑。
他郑重道：“我不会说的。”
还算上道。元思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这只狐狸当初为梅花挡了那一下，瞧着他对梅花有几分真心，恐怕在他看到凤鸣剑的之后，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元思随即大手一挥，将人给放了。
然而，重获自由的百里言卿却依旧站着没动，反而顺着话题聊了下去，“其实，我想问一下那个君……”
他话才说了一半，元思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悦道：“别跟我提她。”
百里言卿一阵哑然，不是他自己先提的吗？
“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已经当上了九重天的医司。”
“论资排辈当然轮不上她。”元思冷哼一声。
“能在九重天上做一殿之主的，哪个不是活了上万年。像她这般年纪的，在九重天那些老顽固的眼里也就只是个黄毛丫头。”
百里言卿默然。他从这句话中基本可以推断出梅花当真是老大不小了。
元思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不过，医司殿还是有所不同。”
“治病行医得凭真本事，况且她有心计有手段，入了医司殿几十年便把殿里的人心笼络的七七八八。就连上一任医司也很快甘愿禅位了。”
“她当上医司的时候才五百岁，如今九百多岁了，年岁应当同你差不多大。”
说到这里，元思忽然眯着眼睛，把听得格外认真的百里言卿上下打量了一圈，戏谑道：“怎么？看人家长得漂亮，被勾了魂儿了？”
“什么？”百里言卿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明亮的双眸中满是震惊。
他立马反驳，只觉得元思比他料想的还要轻浮。
“我才没有那方面意思。”
“若是看着漂亮就喜欢，那我岂不是早对梅……”话音到这儿，百里言卿连忙收住了嘴。
见一句玩笑话就让他的反应那么大，元思眉毛一挑，又要不高兴。
“你若不是对她感兴趣，问那么多干吗？”
“她说她曾经住在这里，我想她应该和梅花关系不一般。”百里言卿支吾了半天，还是开口询问：“她和梅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为了问这个。
元思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斜睨着百里言卿。
“你不觉得你对梅花的私事过于关心了吗？”
“我对她关心不是应该的吗？”百里言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回答得理所当然。
元思冷笑一声，别人家的徒弟可不敢管得那么宽。
“告诉你也行，不过你今后少在梅花面前提她。”
百里言卿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元思简略地把梅花从薛辄止手中抢下君莫如，且顶着压力将她抚养长大的事说给百里言卿听。
尽管很多事情元思都是一句话带过，但百里言卿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饶是他已经做了诸多预想，却也未曾料到，从一开始，梅花与君莫如二人的命运便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而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君莫如竟然是梅花从薛辄止手中抢夺过来的。
“她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她不怕死吗？”
“因为君莫如的母亲—净魔大仙，曾是她最好的朋友。”
元思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过多的延伸，又继续讲述君莫如的故事。
“君莫如是妖和神的混血，体质本就特殊，加上先天不足落下了一身的沉疴痼疾。必须得用源源不断的、品质上乘的仙丹来喂养，以此吊住性命。”
说到这，元思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言语间也有些感慨。“那么难养的东西，愣是被梅花养活了。”
其中，她需要花费的了怎样的心思不言而喻。
“你想啊。梅花她在九重天没有士族宗亲，在凡间也没有香火供奉。她哪儿来的多么多仙丹给君莫如那个病秧子当糖豆子吃。”
想起屋内的那一柜的仙丹，百里言卿怔怔地跟着问了一遍。“她哪儿来的那么多仙丹？”
“拿命去拼的呗。”元思话语间颇有些佩服之意。
“九重天上有一处禁区，名为玄冥之境，是这世间最接近混沌的地方。其中有许多尚未出世且灵力纯度极高的灵物，不过也危险至极。”
“梅花会不定期进入那里，拿里面的东西与医司殿交换丹药。”
听到这里，百里言卿突然想起结契时，梅花那双生茧的手。
他很确定那是一双常年拿剑的手。
既然是九重天的禁区，从里面带东西出来无异于是虎口拔牙。
“身份极为特殊的君莫如，就这样在梅花的庇护下安稳的度过了五百年。”
说到此处，元思也逐渐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整整五百年，九重天上鲜少有人目睹过君莫如的真容。
就在大家都快要忘记她的存在的时候，君莫如与梅花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也就是在那次争吵之后，君莫如才开始真正地步入众人的视野。
听说是由于木眠星官的介入，才引发了她们之间的矛盾。
具体缘由元思未曾询问过，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到其中的因果关系。
无非就是一只被圈养于笼中的金丝雀，偶然间借着某个契机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骤然觉醒了自我意识，明白了自己拥有翅膀，是渴望自由的。
两人的关系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尖锐，糟糕到年仅五百岁的君莫如险些把梅花唯一的住所夷为平地。
倘若不是君莫如妄想离开九重天，一路逃到了北天门，可以的话，元思根本不想掺和那件破事。
他把君莫如从北天门抓回了梅花的身边。
关于这件事情的立场，他至始至终站在梅花这边的。
“君莫如想要谈自由简直就是笑话。”
当元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里言卿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几乎立即意识到，这样的矛盾没有化解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