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拉板车

    九月是秋收季。

    这时候想赚快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拉山货。

    泉北小镇，人们靠山吃山。

    镇上分为两部分。

    以泉北加油站为界，向西叫泉北林场，大都是林业工人。

    向东叫泉北镇，大都以农民为主。

    这年代，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都很淳朴勤快。

    一场雨刚过，正是榛蘑和五味子大收之时！

    八十年代，采伐刚开始，野生植被基本没被破坏。

    野生菌类和野菜漫山遍野，看起来就跟自家菜园子一样。

    这年头钱并不好赚，不过山野菜的市场还是很乐观的。

    鲜蘑菇一斤就能卖两毛钱，鲜五味子一斤两毛五。

    九月能抢收的还有红松子，天麻等等。

    上山采山货虽然赚钱，可这也只是个季节活。

    前后也就二十来天。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二十来天每一天都是黄金日，要好好把握。

    所以，凌晨三四点钟，以副业为生的人就进山了。

    八点多钟，不少人就能满载出山。

    背出山路，主道收山货的收了堆在路边，再雇板车拉到加工厂。

    吴昊虽然踌躇满志。

    但眼下要解决的，是家中口粮和那些外债问题。

    跑山他不会，也就只能做些拉脚的活。

    自行车拉货毕竟有限，赚的也少。

    而且，如果想干倒拉货的活，还真就得板车。

    路吴相对市场的活要远很多。

    路吴远，拉货费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也不多考虑，吴昊便拉着父亲留下的手拉板车出了门。

    虽然有板车，但年久不动，上面已经落了满满一层灰土。

    车圈锈迹斑斑，木头把手也烂了近一半。

    手拉刹车档早就没了。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使用。

    把手虽然烂了，但一时半刻还断不了。

    如果遇到下坡，脚就是刹车！

    别人能拉板车干活，我也能！

    吴昊很乐观。

    但一出了门才知道，现实远比想象困难的多。

    从来没拉过板车的他，两只手刚扶上车把，就扎满了木刺。

    半腐的红松木就像只隐形的刺猬！

    “嘶！”

    吴昊被木刺扎的龇牙咧嘴。

    加上手心磨起的水泡，使得手心的皮肤红肿一片，又痛又痒。

    那木刺又细又小却很尖锐，想拔出来，根本不可能！

    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在手心里一搓，缓解了不少。

    再握上车把，又是满手刺！

    想要处理一下，可眼看着旁边一个人，拉着板车小马一样跑了过去。

    吴昊一抿唇，朝手心吐了几口唾沫，也跟了上去。

    不去理会手心的痛痒，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多时，来到主道收山货的地方。

    此刻，那里已经堆满了已装好麻袋的五味子。

    有两个板车在装车。

    从主道拉到镇上加工厂，一趟车脚费五毛。

    这价格对于吴昊来说，还是很诱惑的。

    到近前排队，眼看着两个板车装的满满一车走了。

    轮到他的时候，装车的人先是打量他一番。

    “你能拉吗？”

    “能！”

    “三百斤啊！装少了可不给那些钱。”

    “成，没问题！”

    就这样，满满一车货装好，吴昊满心喜悦握起车把。

    但是。

    他一用力，整个人就被车把撅了起来。

    两脚离地！

    这一幕，惹得装货的两个人哈哈大笑。

    “我刚才说啥来着，他就不是块干活的料！”

    “净在这耽误时间，把货卸了！”

    吴昊满脸通红！

    可眼下，这货不能卸啊！

    挣扎几下，结合早上自行车拉货的经验，好不容易双脚落地。

    “哥几个，别别别，我刚才闹着玩呢，我能拉，能拉！”

    作势要卸车的人便停了手。

    但他说闹着玩？

    没人信！

    细皮嫩肉，身体单薄，一看就是没出过力的。

    “这干活呢，你在那闹笑话？”

    “让他拉吧，反正现在也没别的车，把后面的袋子往前挪一下。”

    就这样，袋子往前一挪，总算找到了平衡。

    侧目看了看身后。

    此刻，那两人正交叠手臂，等着看他再次出笑话！

    吴昊，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握紧车把。

    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用力向后蹬。

    没动！

    再一用力，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两人的叽笑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全当是看吴昊出洋相解乏了。

    听着身后的嘲笑声，吴昊没有理会。

    紧咬后槽牙，稳了稳身子，再次用力！

    脚下又是一滑。

    板车还是没动！

    的确是比自行车难多了！

    “哎呀我去，这都不行？还能干点啥？”

    “就是，车把上挂两块大饼子，我家狗都比他拉的溜！”

    “我看呀，他还是回家抱奶瓶子合适。”

    身后两人虽然只是小声嘀咕，但吴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胸腔充斥着一股怒气！

    真想扔下板车，回身给那两人喂一顿饱拳。

    但是。

    当他怒气窜上头顶时，脑子里却闪出方宁的样子。

    她拖着瘦弱不堪的身体去上班，她手上被牙签戳的千疮百孔。

    面对讨债上门的表哥时，她不顾尊严苦苦哀求。

    还有当初她到处借钱，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的白眼。

    她一个女人，都能忍受那么多的磨难。

    我一个大难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吗？

    如果这点困难我都克服不了，那我吴昊还算什么男人！

    吴昊，你是个男人！

    你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想到这些，他心中的火气瞬间散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憋足的力气。

    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又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

    “啊！”

    借着憋足的那股劲儿，大吼一声！

    两只脚用力蹬着地面。

    板车居然动了！

    憋着气，迈开了第一步！

    这一步虽然艰难。

    但对于他来说，已是足够的动力。

    再迈第二步！第三步……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上路了！

    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东西就感觉越来越轻。

    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此时的吴昊，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紧接着，就是一步比一步快，一步比一步轻松。

    三两分钟后，他甚至觉得都可以跑起来了！

    三百斤的重量，也不过如此嘛！

    可是，刚跑了几步，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下坡！

    这板车没有刹车！

    如果不让速度降下来，到了后面指定翻车！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