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来者
寂静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岛城，仅仅半小时后，一通新的全城通知便传播开来：
“由于特殊天气原因，岛城全体市民朋友请注意——请尽量避免户外活动，在家中等待后续通知。如遇到危险或特殊情况，还请不要惊慌，尽快向附近的公安部门求助。”
卫洛煌读完通知，收起手机，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这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都颇为凄惨，一群身穿警服的人，沉默着清理现场。
“七个身上有0258红晶的痕迹……另外九个则内部轻度腐败，是行动的死人……”
卫洛煌的手指微微发抖，叫来身后待命的人：
“去岛城一中。”
不止是这里，整个岛城范围内，以市中心为聚点，各地都同时爆发了“红晶子实体”与“活死人”的冲突。
分布极广，一时也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起。
普通市民受到波及的情况还不算太多，这是目前不幸中的万幸了。
队长和方若星都被牵制住，抽不出身来，卫洛煌身为【不可视】的一名正式成员，理应担起一份责任来。
岛城一中正好就在他应镇守的区域内，于情于理，去那里看一眼总是没错的。
而且，他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催促着他这样做。
“卫先生，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在前排开车的警方人员突然开口问道，他很年轻，脸上还带着些稚嫩。
虽说肯定比卫洛煌年纪大。
“当然可以，只要不涉及到机密信息，我都可以解答。”卫洛煌身子稍微前倾，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我是头一次应对这种事件——局内的前辈们也是第一回——说实话，在之前，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是只会在小说电影里出现的人物。”
“啊啊……不要怪我话多，我实在是有点紧张……卫先生，我刚才看到那些…人厮杀的景象了，有点超出我的预想了，你们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情况吗？”
卫洛煌回答道：“倒也不是，这次是特例，几年来的特例。”
“原来如此，我该开心吗？……会死很多人吧？”
“……”
卫洛煌扭头看窗外，薄雾笼罩下的城市，依然有人行色匆匆，向着独属于自己的方向奔赴。
“……会。”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罗先生，岛城已经乱成这番模样，你还是要袖手旁观吗？”
电话那头的特级监察官罗云舟发出含糊不清的咀嚼声，卫洛煌几乎要想象出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讨人厌的脸：“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质问。就算现在我去逮捕‘私通危险人物’的李湉，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
“不过嘛，”罗云舟话锋一转，“这种做法虽然合规，但不合我心意。管好你该管的，其他的不要多问。”
车子已经开到了岛城一中门口，卫洛煌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
他本来就对罗云舟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伙不抱期望，真要说起来，反而是方若星那种捉摸不定的人更让他信任。
就算那个同桌无论从身份，还是行为，都挺符合他在训练中学到的“危险分子”定位。
既然队长愿意相信她，卫洛煌当然也肯放下戒备。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蔡越伦打来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疲惫：“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大问题，蔡叔，我在一中这里，路上的行人很少，应该是刚才的预警有了效果。”
“那好，”蔡越伦深吸一口气，“我长话短说，市长失踪了。”
卫洛煌看了一眼旁边路过的小车，他认出这是自己班主任吴云鹤的座驾：“人间蒸发？”
“倒也不是，在紧急通知前，他应该是在一处地下隧道工地视察，也有可能是单纯的信号不好。”
“要启动二级预案吗？”
特别反应处的工作一向是隐秘开展，即使在极少数情况下，需要和无关人员透露些微信息，也要在事后通过设置在各个地级市的“医生”来进行记忆处理。
唐秀则是例外中的例外，不知为何，岛城的“医生”突然失踪，总部那边也迟迟不派遣替代品。
等到可以去隔壁市的时机，他们这边已经决定吸收唐秀为文员了。
而所谓的“二级预案”，当然也没到直接开诚布公，把非凡之物这些摆到明面上说的地步，但也基本能和特殊时期的“封禁”相媲美。都是禁止一切户外活动，全体市民待在家中，直到解除。
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全城封禁呢？有多少人会相信？
同样的，警方也没有人力物力，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支持这样一个巨大的决定。
所以在没有强制措施的情况下，二级预案的实际效果当然不会比普通的警告通知好到哪里去，或者说，还不如发布一则空气超重度污染的天气预报。
不过选择出门，被牵扯伤亡的人多少也会减少一些，这就足够了。
封禁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而不是为了控制他们，总是会有人搞不清楚这点。
卫洛煌关闭手机，走出车门，看着一中内突然开始行动起来，还逗留在户外的学生们被冲出来的几个政教处老师像赶羊一样赶回教学楼。
蔡越伦的行动效率很高，卫洛煌此时也收到了“化工厂泄露，大气严重污染，禁止出门”的警报。
“你今天居然来了？”
一声熟悉的招呼，卫洛煌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几日不见的同学柴子涵。
他戴着口罩，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卫洛煌看了眼手机，确定时间已经过了第一节的上课铃。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你迟到了。”
“没关系，昨天我发烧，请了个假，晚到会也是理所应当。”柴子涵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口罩，递给他，“不过这空气污染还真是突然，也是凑巧，给你一个。”
“谢谢，你先进去吧，我在等人。”
“等人？谁啊？方若星？”柴子涵探头探脑，他看到卫洛煌身后有个人正从雾中走来，但看不清楚长相。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滚动的雾气似乎连声音都阻断了。
嗒……
嗒、
“别问，快点进去！”
卫洛煌催促道，他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柴子涵不明就里，但还是耸耸肩，走进校门，最后他想再看看来者究竟是谁，却被卫洛煌挡住了视线。
嗒……
来者的脚步不算快，但很有节奏，像是一个准备好上台演讲的政客，在不急不慢地整理自己的领带。
嗒……
“队长她们没能找到无餍者本体，现在城市内又开始了所谓的0258【灾难】。这种情况下，会在此时来到这里的……”
卫洛煌心中有了种猜想，他们的行动本就伴随着各种不可预料的情况，他本以为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觉悟，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原来自己的手还是会微微痉挛。
嗒……
卫洛煌听到了自己骨头摩擦的轻微声响，它们在发出警告：
“不能回头！现在就跑！”
“不能回头！现在就跑！”
“不能回头！现在就跑！”
薄雾舔舐着他的身体，他看不见马路对面停的那辆车，但他知道上面穿警服的小伙还在等着他。
“正常来说的话，主角当然是不会临阵逃跑的……我怎么可能是例外。”
卫洛煌笑了笑，收起那个口罩，强行扭转身体，鞋底在地面上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摩擦声。
来者停住了脚步。
卫洛煌面对着他，站在一中的门口。
雾气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