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丧事
户部侍郎府门白布悬空，府内则哀哭声一片。
上至侍郎大人冉强，再至府内各房姨娘、千金、公子们，下至各丫鬟婆子差役们，人人都身着丧服哀哭不已。
府内大堂正中央摆放着个牌位，上面写着：家母朱氏尊上。牌位正前方摆着几个垫子，专供上门吊唁的人们上香跪拜用的。
户部尚书大人祭拜完，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手下冉侍郎言语安慰了几句便要离开。
离开前，老尚书蹙着眉看了一眼牌位，又看看自己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属下，便摇着头走了，心中暗暗道：
真是闻所未闻，没有棺材，只有牌位，这算吊的哪门子的唁。
老尚书转身刚要踏出侍郎府大门的时候，便听到身后，侍郎那惨绝的哀嚎越发地大声了，便停下脚步又朝后看了看，面上表情各种精彩，心中默默叹了句：老弟，你再大声点，老夫可就要笑出声来了！
他甩了下袖子，又转身踏出了侍郎府。
侍郎府大门那，一个身材滚圆，面色红润的女娃。她身上穿着丧服，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糖葫芦，看到老尚书走出来了，便冲他笑着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说：
“爷爷，吃。”
看着她那沾满了碎屑的胖圆脸上，笑得惹人怜爱，老尚书收起了刚才的表情，露出慈祥的笑容来，伸手捏捏她的脸蛋，说：
“宝娟真乖，爷爷牙都掉光了，吃不动了，宝娟自己吃吧。”
说着，他又叹了叹气：这孩子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出生在冉侍郎那种复杂的家庭环境里，要不是她娘是怀化将军的女儿，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头，糟多少的罪了。
想到这里，老尚书申请轻轻按着女娃的头，说：
“宝娟乖乖，过一段时间你外祖就回都城了，到时候跟你外祖父回家，好好的啊。”
宝娟憨憨地笑着，拍拍手回答说：“好哇，好！”
这时，一旁有马车驾了过来，车夫跳下车，朝老尚书作了个揖，说道：
“老爷，马车来了。”
老尚书点了点头，便跟宝娟告别离开了。
宝娟看着马车离开，蹦蹦跳跳地挥挥手，大声地叫着：
“爷爷~爷爷！”
马车刚走，身后那几十号人的哀哭声就尽数停住了。
这时，宝娟身后走出一个40多岁的婆子，身上穿着丧服，脸上却不见太多的风霜，甚至还隐隐透着些韵味。
那些同龄的婆子，脸上都已是枯槁蜡黄，像她这样的，也算是容貌比较出挑的了。
那婆子手里拿着瓜子，一边嗑，一边走到宝娟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那远去的马车，说道：
“车都走远了，小姐也别站这里了，快跟老身先进去吧，老爷让你去呢。”
听了老婆子的话，宝娟这才停下不蹦跳了，扭头看着老婆子，笑着说：
“爹，爹。”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口水就流了下来，里面还夹杂着些被嚼得稀糊糊的馒头，恶心得老婆子手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连忙一脸嫌恶地后退了些，摆摆手像赶鸭子似的说道：
“哎呀我滴个爹娘嘞，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赶紧走，不然老身就拿棍子抽你了！”
说着，她一脸阴狠地抬起手，作出要打的姿势来，门内正好也走出个20来岁，身姿矫健的女子来，手里还拿着张毛巾，看到那婆子正要动手打宝娟，便一个箭步闪现，挡在了宝娟身前，叉着腰，脸上带着嘲讽地笑，说道：
“哟，冉侍郎家门风真是煞人，一个下人婆子居然也敢对自家的小姐动手，而且还是对着冉家的嫡女呢，这不知道的呀，还以为王婆子的才是冉家的主母在教训不听话的娃呢！”
那婆子脸上一阵晴一阵白又一阵红的。
眼前这女子，既不是冉家人，也不是冉家的下人，而是宝娟的生母林氏的母家那边派过来的，虽然住在府上，但其一切开销却并不是冉府所出，而是由林氏的母家出的。
眼前这个20来岁的女子，从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服侍宝娟。
按理来说，这女子也只是个下人，但问题是，冉家的家主，那位侍郎大人，在跟这个女子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一点主子的气势都没有，倒像是跟同僚那般态度，所以冉府上下，对她的态度也是极其微妙，下人们既不愿将她当作府上贵宾那般去尊敬，但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被侍郎大人责罚。
要说这个王婆子，敢对着自家嫡小姐这般大呼小叫，倒是有层层原因的。
她是侍郎大人冉强家最得宠的那位妾室韩氏的身边人，不止在韩氏跟前能说的上话，哪怕在侍郎大人跟前也能浅浅说上几句。
因为她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冉强的通房丫鬟。那时的冉强还不是侍郎大人，而只是老家那边小县城里一个富户家的公子哥。
当年的王婆子年纪还比冉强大上几岁，在冉强还年少懵懂的时候，作为冉强的“人生启蒙导师”，那会她凭借自身条件，还曾经有过一段得宠的日子。
但她毕竟出身卑微，冉老夫人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连给冉强作妾的意思都没有。
再后来，王婆子越发地年老色衰，眼见给冉少爷作妾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她便转换了思路，安安心心地作个服侍冉家的管事婆子。
想到当年的总种，王婆子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但不甘又如何？谁叫自己身份卑微呢？
王婆子脸上讪讪地笑着，说：
“哎哟，赵姑娘误会了，宝娟小姐长得这么活泼可爱，老身一时没忍住，跟她开玩笑闹着玩呢，她身边这不是有您嘛，老身就算是借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小姐呀。”
赵姑娘剜了她一眼，说道：
“如此最好。”
说着，她拿着手里的毛巾，转身面向宝娟，微笑着给她擦擦脸，又擦擦手，嘴里说道：
“小姐乖，赵兰给您擦干净，这样就漂漂亮亮的了。”
宝娟被她逗得咯咯地笑，一旁的王婆子又吱声道：
“赵姑娘，那个……老爷还在正堂等着小姐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