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参商
徐青沉浸在八卦身法的修炼上,时间飞快过去。在这个过程,他对易经的理解上了一个台阶。
实际上,理解易经,对于八股文的写作也有帮助。
因为易经强调阴阳和万物之间的对立统一和相互转化。而八股文在论述问题时,往往会采用辩证的方法,分析事物的正反两个方面,从内里来说,与易经的哲学观念是一致的。
同时,易经的语言简练而富有哲理,善于用象征和比喻表达深刻的思想。八股文同样注重语言的精炼和表达的深刻性,在风格上,与易经一脉相承。
在对易经的参悟过程,徐青觉得八股文对思想的禁锢作用是被人为的夸大了。
本质上,八股文只是一种脱胎于古经的写作方式。
譬如前世,晚明实际上是各种思想碰撞爆发的时期。
环境的封闭,上升渠道的收缩,甘于被奴隶的麻木…种种因素加起来,才会导致人的思想被禁锢。
那也是暂时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还是那句话,你能管一个人怎么做,却管不了他怎么想。
强调单一事物的危害,总归是片面的。
万事万物的发展,需要从各方面的联系来衡量。
譬如徐青的身法进步非常快,除开鹤形术打下的良好基础外,鹤唳对脊椎骨的锻炼功不可没,还有绝对专注,以及身旁梧桐老树的协助。
徐青通过八卦阴阳的妙理,在夜晚修炼八卦身法的过程中,无意间将自身的气血和梧桐老树吸收的月华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神魂因此受益。
当然,这种受益,目前来看,进度比不上身法的提升。
秋风吹落梧桐叶,繁星如水。
在这个距离院试不足三日的秋日夜晚,徐青观察青铜镜。
“八卦身法(大成)。”
为了将八卦身法修炼到这個地步,徐青持续发动了绝对专注足足有两个时辰。
但他现在心里满是喜悦,并无多少疲累。
练功很快乐。
看得到收获的练功,快乐会加倍!
与此同时,当徐青将注意力放在八卦身法的评价上时,心中豁然生出一股明悟。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易经的参悟,完全融入进了八卦身法之中。
只见到青铜镜内,关于八卦身法的评价文字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新的文字:
八卦游身掌(残缺)。
如同鹤形术开始时那样。
“原来她教我的身法,只是这门八卦游身掌的基础。”
鹤形术本质上和五禽戏之类没有区别,属于锻炼身体、养生的练法。其强身健体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拿来打人的话,依旧全凭徐青自己的本能。
当然,一力降十会。
遇见力量、速度、反应和自己差距极大的对手,徐青直接用明劲平推过去就是了。
但遇见真正精通打法的武道高手。
那还是很危险的。
八卦游身掌便是用来防身杀敌的打法。
其中身法的作用是体现在攻守两端的。守时,身法的灵活,可以躲避来自敌人的攻击,同时靠着身法,也能欺身靠近敌人,对其打出致命伤害。
徐青目前通过青铜镜参悟出的八卦游身掌是残缺的。
其实就一招,那就是“捅”。
这和他平时练习匕首有关。
比如街头打架,寻常级别的伤害,一般是砍,如果闹出人命,那多半是捅。
捅得准,捅得狠,敌人一下子就死了。
可以说,徐青对匕首的练习,完全融入了八卦游身掌中。
其实他练习匕首的初衷就是杀人。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都到了用匕首的地步,说明处境极为危险,肯定不能留手。
“这八卦游身掌虽然是残缺的,实际上将杀伤力最大的招式保留了。”徐青很清楚,他多了一张极有杀伤力的底牌。
一旦遇见厉害的对手,不只有逃跑一项选择。
凭借他绝对专注状态下,五感的敏锐提升,以及身法的灵活性,完全可以找到机会,近身杀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旦遇到了这种情况,就得当机立断。连夫子那样的圣贤,都有诛少正卯的果断狠绝。”
在院试来临之前,身法进阶为八卦游身掌,徐青心里当然喜悦。
不过自从那夜少女传授身法之后,徐青再也没见过她。
往后再见到的机会也很小。
因为冯西风要参加八月的乡试,所以已经提前去南直隶省的省城应天府去了。
应天府也是大虞朝的两京之一,有完整的六部。许多斗争失败的高官,往往会来应天府担任六部尚书、侍郎养老,或者等待起复杀回朝堂的机会。
江宁府原本也是应天府的一部分,后来被拆分出来。
所以应天府距离江宁府也不算远,从徐青这里出发到应天城,实际就一百多里的路程。
但问题是,一旦冯西风中了举,肯定会直接动身前往京城。
因为会试在明年春天。如果不趁着运河尚未冻结出发,等到入冬之后再启程,一路的艰辛,实是难以言表的。
所以入冬之前,全国各地的举子大都会启程进京。
如果冯西风再考中进士,徐青这辈子都未必有和少女相见的机会了。
少女当日说,要让徐青一直欠着她,实际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真的很难还上这段情义啊。
古人离别之诗,为何会如此感伤,多是因为一次分别,可能就终生不再相遇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徐青以前对这句诗的体会不够深刻,现在终于有所体会了。
大抵是因为,除了叔父之外,少女是第二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至于婶婶,其实算半个。
但徐青心里,对周氏是十分感激的。
所以鱼市卖盐的收益,徐青是完全交给周氏保管的。
周氏有了钱,也有底气,最近一直给老李画大饼,说攒够了钱,就给他买个美妾。
男人嘛,有了身份地位之后,就算不偷腥,也会有花花草草自己粘上来。
既然堵不住,不如把源头掌握在自己手里。
徐青其实也觉得这是好事。
因为许多做大事的人,跟头往往栽在女人上。
色令智昏不是说说而已。
徐青相信叔父的人品,不相信的叔父的小兄弟。
他自己都信不过自己的定力。
连圣贤都说“食色性也”。
一个是生存,一个是繁衍,都是本能,无法控制的。
只能防备!
应天城,一条小巷子。
冯芜一身男装打扮,怀里揣着刚买粉盒。三个头戴白巾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冯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只见他们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左手掌弯曲紧抱右手拳,两拇指并拢向前。
这种江湖抱拳的姿势称之为“吉拜”,寓意吉祥、友好和尊重。
显然他们将姿态放得极低。
冯芜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友好,淡淡道:“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让开。”
“香主吩咐了,一定要请你去一趟。这也涉及到你师父碧眼狐狸的身后事。”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身后事。而且我师父早已脱离你们,我也不想再跟你们圣教扯上什么关系。”
“冯小姐,如果事实如此,你就不该找殷三娘帮忙。”
“何知府是我世伯,我找他家的姨娘帮忙又怎么了?”
“殷三娘也是我们圣教的人。”
“在我看来,这是两码事。”
“冯小姐,得罪了。”
说话的教徒,忽地像狼一样往冯芜的身体扑过去,一个手刀砍向冯芜的脖颈。这是人体的一个要害位置。
控制好力道,能轻易将人打晕。
冯芜头微微一偏,肩膀一缩,好似游龙一样,闪过眼前教徒的手刀,伸出一掌,宛如毒蛇吐信,扎向教徒的颈部大动脉。
如银瓶乍裂水浆迸。
只见鲜血喷洒到了旁边正杀过来的两个教徒的面门上。
冯芜如法炮制。
两人都是脖颈大动脉喷血,当场倒毙。
从始至终,冯芜都没沾到鲜血。
她轻轻一跃,上了旁边墙头,心想:“还好我和爹爹已经搬进了舅舅在应天府的宅子里,否则乡试之前,都难得安宁。”
她舅舅是周提学,作为一省学政,在应天府有官宅,那里有重兵把守,自然不会出事。
而院试的时候,提学是要到各府主持院试的,十分劳苦奔波。如今应天府的院试已经结束,周提学已经去了隔壁的江宁府,准备主持江宁府的院试。
主持院试到各府,也是为了顺便巡查各府的学风。
提学也算是钦差,属于皇帝派到地方上,悬在士林头顶的一把刀。
冯芜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会涉及到她的背景关系。
闹出人命,正是为了断绝对方的妄想。
徐青那天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外面的人心很险恶,出手时,能狠则狠。
“等乡试结束,再将这封信交给他。”冯芜摸了摸怀里的盒子,底部藏着一封信,正是八卦身法内容的后续。
如果徐青将来进京赶考,迢迢千里路程,没有打法傍身,万一发生意外,也是很危险的。
希望还能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