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抵达目的地
冬月二十日。
廖氏一族踩着最后的期限,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羯羚关。
羯羚关位于大梁西北边境,是赭羯山与赤羚山之间,一道长达数百丈的隘口。
穿过羯羚关隘口,就是野狸子山大峡谷。
入了关,往南过了燕州府,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所以,燕州府一直都是北齐攻打大梁的必经之地。
燕州府治燕城,下辖三州十六县。
从南行来,一进入燕城地界,就像瞬间闯入了一幅水墨画。房屋全是用土坯或石头砌成,房顶覆着雪,雪融后露出一片片黑色的瓦。
此时正值深冬,树叶落尽、草枯枝干。路上行人走过的道路全是黑色的泥泞,无人行走的地方覆着厚厚的雪层。
路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身上穿着或灰或黑的粗麻布衣。
偶尔有官轿或富商马车经过,如同水墨画中突然闪过的那抹颜色。
路边摊案很少,进城卖货的百姓大多都揣着袖子蜷缩在墙角,身边放着一只小小的篮子,篮子里装着干货或活鸡。
越往北走,战争的痕迹越明显,墙上到处都是硝烟和刀箭留下的痕迹,街面上也越显荒凉。
整座城池,大概只有城门和城墙是厚实坚固且高大巍峨的。
廖施扶着庄氏,一边走一边嘀咕,“我们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吗?这里好脏啊!怎么这么穷?”
庄氏用力捏捏她的手,“别说话!”
此处经常做为流放地,这里的人对流放过来的犯人并不觉得稀奇。
除了街边玩耍的孩子会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一行人,大多数行人甚至连头都不回。
随着队伍的继续向前,族人心里也越来越凉:这样穷困又恶劣的环境,以后可怎么活下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想多了。
流放犯需要到统辖州府衙门,经押解官兵交付画押、核对人数及罪籍。
然后再由府官论罪行刑,就是“杀威棒”。行刑过后,才分派犯人以后的居住地。
燕城虽穷,以后也是他们望之不及、求而不得的洞天福地。
一进燕城,郑全就让陈方带人去寻地方暂时安置等消息,林嬷嬷和两个儿子与春燕等人也都一起。
郑全则带着其余护卫,跟着廖氏族人去了府衙。
到了府衙门前,如果不是门前站着两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任谁都想不到这座破宅子竟然是一府衙门。
土坯建成的围墙,与乡下房屋无异,有些地方掉了墙皮,露出里面厚重的粘土坯。
三道仪门应该刚刚经过重新粉刷修整,与破败的围墙一比,反而显得异常违和。
中门上书写“燕州府署”四个字,门前廊下挂着一排写着“府”字的灯笼。
从侧门进了府衙,过一道戒石坊,正前方就是府衙大堂。
郑全从另一边,随着一位引路的衙役去了后堂,陈衙差则与刑房典吏交接犯人名录。
刑房典吏在清点人数时,指着瑞儿问道:“怎么多了一个?可有户籍文书?若无,就是流民,需安置济善堂。”
瑞儿原本蹲在廖华裳身边,闻言迅速站起,扑在廖华裳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廖华裳连忙笑道:“回官爷,这是我儿子,廖柏舟。”
名字是路上时,父亲替他取的,取“志向高远”之意。
本想让瑞儿先跟着林嬷嬷,奈何瑞儿除了廖华裳,谁的账都不买。
廖华裳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她将一张对折的银票和户籍一块递过去,笑道:“官爷请看,这是我的户籍文书。”
那典吏接过银票,迅速展开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塞入袖中,重新写了一份笔录,连同廖华裳的户籍一并交给旁边的小衙差,“你去寻户房典吏,给他们母子重新补一份户籍。”
清点人数完毕,办户籍的小衙差也回来,将一份新的户籍交给廖华裳。
她原本的户主由廖魁变成了廖柏舟。
瑞儿的事情得以解决,廖华裳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道郑全那边什么情况,他已经去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现在仍未回来。
正当她焦急难安时,就看到郑全脚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朝她迅速使了一个眼色。
看到那个眼色,廖华裳才放下心来。
府官未出面,杀威棒也无人提及。
众人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见户房典吏和刑房典吏从后堂回来,将几份安置文书交给陈衙差。
陈衙差接过来,大略看了一眼,牙疼般地咂了咂舌,朝众人挥了挥马鞭,“起身,走了。”
出了燕城,夜间投宿休整时,陈衙差将五份安置文书拿了出来。
五份安置文书,分属五个县。
但上面没有写明,哪家去哪个地方,需要廖氏族人自己协商。
不过总算没有像前世那样,一顿杀威棒之后,将廖氏一族全都赶进赤羚山,任其自生自灭了。
陈衙差话音一落,几乎所有族人都变了脸色。
族人们不可能都留在同一个地方。两百多口人,足够一个小村落的人数。
便是放在一个县城,也占了将近一成的人口。
官府也担心这些人聚到一起,滋生事端。
所以,流放的犯人都是分开居住,由各县衙派人监管,平时不能离开居住地三十里之外。
按分配的安置地,相邻的两个县城之间可以互相往来,再远就不被允许了。
安置地最近的在孟县,距此四十余里,最远的在乌索。
单论治安,其中四个居住地虽地处偏远,都比乌索县要好很多。
乌索县距离燕城百余里,恰好位于出入关的主干道上,背靠赭羯山。
勉强算是地势较为平坦的小县城,也是整个燕州府最为混乱的地方。
北齐入关第一站,就是乌索县。
因为靠近关口,又连年遭遇战乱。每经历一次战乱,县里的百姓都会经历一次更新换代。
所以,这里的治安常年疏于管理,成了暴徒和逃犯的世外桃园。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靠拳头说话的地方。
所有人都目光闪烁地看向廖华裳。
他们都希望距离廖华裳近一些,以便多些依靠。
却又都不想去乌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