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流
鱼的香气在室内蔓延，寻望睁开眼，日光透过浓浓的白雾，淡淡地洒在窗台上。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伤痛感已经褪去了不少，消耗的精力也回来了。
他依稀记得后半夜睡得很暖和，不过为什么却是全然不知。
神清气爽地走出卧室，晋云声果然做好了早餐。他恐怕是在哪收拾过自己，此刻完全没有落难的狼狈，穿着应急物资里的简陋衣物都显得贵气十足。中长发松松地束在背后，极淡的晨光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使他如同中世纪被流放的神只。
他卷起袖子，精心地在寻望的碗里放了一个煎蛋，听到声响，抬头微笑道：“早安。”
“早。”寻望拿着牙刷，急急去洗漱，饶是他现在也饥肠辘辘了。他都觉得自己被晋云声传染了，好像现在也格外喜欢吃鱼，不过也可能是他做鱼的手艺实在太高超。
等坐到餐桌边，晋云声又用乏善可陈的食材和厨具做了两道小菜。
“清晨刚钓的豆腐鱼，我用它煲的汤煮了面，很适合在早上食用。”他说着递给寻望一双筷子“豆腐鱼是只在边界线附近徘徊的草食性鱼，刺很少，全身呈白色，以肉嫩出名。平时可很难遇到，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寻望都快被香晕了，奶白色的汤汁配上劲道的面条，和被切得碎碎的鱼肉，极简的调料使得食材的味道原原本本呈现出来，他只是一口下去就精神一振。这甚至比当初那道蓝肚白鳍鱼更美味，鱼肉就像豆腐一样在他嘴里融化，嫩滑的口感几乎让人找不着北。
他头也不抬地吃了一大碗，紧接着又盛了一碗。
晋云声含笑地看着他炫饭，自己慢条斯理地也吃了两碗才停下。倒是寻望还多喝了一碗鱼汤，两人把一锅都扫得一干二净。
“你做的鱼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寻望情真意切道。他以前也吃过很多大厨的鱼类料理，但真要和晋云声比起来，可以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喜欢就好。”
晋云声说着起身准备锅碗收拾起来，当即被寻望抢去洗碗的活计，他就抱着双臂倚在旁边看着他干活：“我做饭，你洗碗，听说这是很多人同居的模式。”
寻望动作一顿：“这是劳动的合理分配。”
利落地收拾完厨房和餐桌，寻望蓦地听到一阵幽远的声音，如同鲸的呼唤，带着空谷般的回响，从极远处荡开。
晋云声眉梢轻挑：“沧龙的声波，天流姐到了。”
“沧龙？”寻望吃惊道“是我知道的那个沧龙吗？”
按照常识，沧龙是属于中生代的上古海生爬行动物，在六千多万年前就已经灭绝。
“很遗憾，不是。”晋云声从桌上拿起被关机的汤圆，带着寻望往外走“沧龙也是变异海兽的一种，但它很温和，还拥有极高的智商。它们数量稀少，有完整的社会体系，对认定的人类朋友非常忠诚。不过，要取得沧龙的认可，难于登天，整个霍家也只有霍天流能在未成年时就与沧龙作伴。而在此之前，就只有她的父亲。”
说到这，晋云声侧过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她的晋升之路叫做‘海妖’，她能和沧龙沟通，但其实……帷幕之海的大多数鱼都愿意听她指挥。所以她才能独自越过边界线来巡逻。”
寻望听得也对这位年轻的霍家家主有了几分好奇。
他们穿行过浓雾，走到海滩前，寻望一下就看到了正浮在海面上的庞大存在，那比蓝鲸还巨大的身躯仿若一座延绵不绝的蓝色山脉。它的头长满肉刺，形状如同海蜥蜴，而身躯则更为修长，背脊上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角刺，长长的尾巴亦披着盔甲似的深蓝色鳞片，正随着波涛摆动着。
此时它的头顶，一个女人手持缰绳昂然屹立着，身后海军式的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
隔得有些远，寻望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她显然是个极美的人，海藻般的长发几乎触到了小腿，恍如一个刚刚从深海浮现的海妖。
似是看到了两人，她的声音穿过寒风，传达到他们耳边：“失雾守则第一条。”
晋云声便很懂行地自报了姓名，寻望只得跟着照葫芦画瓢。
“很好。”霍天流的声音没有一丝动摇，显得坚定且颇具威严“现在开始失雾守则第三条第十三项的测验。请你们同时回答我几个问题。”
晋云声笑道：“当然。”
“人有几只眼睛？”
寻望险些没反应过来这奇怪的问题，好在晋云声等了他一秒，两人才异口同声道两只。
“人的血液是什么颜色？”
“红色。”
“嗯——一对在荒岛上求生的朋友，在资源告罄的时候，a将b谋杀后吃了他的尸体，你们如何评价这个行为？”
晋云声缓缓道：“我觉得这很恶心。”
“……既然是谋杀，自然是不可接受的。当然，就算b是自愿，从情感上来说，吃他的肉也是无法理解的。”寻望面无表情地答道。
话音落下，霍天流跃下了沧龙，几步就到了距离两人不远的位置。寻望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她果然很美，美丽的面容如妖般妩媚浓艳，长发的波浪带着勾人心魄的弧度，此时穿着一件海波纹的蓝色改良旗袍，勾勒出极为曼妙的身姿。即便如此，她身上也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场，眉眼间透着不可阻挡的威严。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人偶，沉声问道：“它是正常的吗？”
那是个半个人高的精致人偶，乍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样。但紧接着寻望就发现，它长得很奇怪。它的左边耳朵多长了一个耳垂，喉结处长了一个类似鱼鳍的器官，更为诡异的是它的瞳孔，那看似正常的瞳孔之中竟然藏着一颗儿童大小的牙齿。
他和晋云声轮流说了人偶的诡异之处，霍天流依旧没有松懈，她又问了晋云声一个数学题，在他对答如流后，寻望也表示自己可以答，测验这才彻底通过。
霍天流寒霜般的面色解冻了些许，她勾起唇，露出一个幅度极小的微笑：“很好，你们没有受到污染。你的液体星灯看来卓有成效。”
“毕竟还没到深层雾区。”晋云声淡道。
“嗯，别的话就上去再说吧。”霍天流唇中逸出声波，沧龙当即闻声而动，一点点爬上海滩，冲着几人趴伏下身体。
霍天流足尖轻点，踏空跃上了它的头顶，晋云声则带着寻望顺着它身上绑缚的梯子缓缓爬了上去。
它的颈部载了几个位子，还设置了围挡，是霍天流平时专用来救助海难者的乘客区。
待人坐稳了，霍天流发出一声呼哨，沧龙跟着仰起头长长地回应，动作迅速地进入水中，带着他们朝港口的方向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