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落幕

    想靠祈祷改变「运」依然是非常荒诞的事，但此时此地，寻望相信它确有其事。他也相信，幸运此前一直站在堤喀的身边。只有和她对决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幸运的光彩是多么夺目。如果说，解答数学题对他来说比呼吸还要自然，那么对堤喀来说，幸运简直是她的血液，她的细胞，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总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信念。

    他接受了影响自己一生的条件，确实鲁莽至极。但没有这样的赌注，他又如何建立起必胜的信念呢？

    千机无说每一场赌局都要当作以生命为注来进行，这样才能义无反顾，才能用谁也无法匹敌的心态打动神明。

    与其说是骰子的对决，不如说，这短短几秒，就是他们两人之间信念的对决。

    他可以把「运」抢过来吗？

    寻望在一个小时前曾自问过这个问题，但随即就意识到当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落了下风。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一定会为自己带来胜利。

    他要六点。

    所以一定会有六点。

    轻飘飘的骰子像一场暴雨般落在了桌上，几近于无的声响却在所有人心里如雷鸣般震动。

    它依靠着惯性迅速滚动着，很快就触到了筹码，打了个转，又转了几圈，速度才终于慢了下来。

    寻望面具后的唇缓缓勾了起来。

    他确信自己会胜利。

    因为他必须赢，因为这是一个不会改变的现实。

    因为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知道信念的重要。

    “咔。”

    骰子滚过堤喀扔在桌上的糖纸，就这样停在流光溢彩的彩色塑料纸上，如同万花筒中的核心，绚丽舞台上的视觉中心。

    堤喀一直抓在手里的棒棒糖掉了下去，沾了一地的灰尘。

    她定定看着桌面。

    不是她心心念念的“1”。

    「运」为这场持续数个小时的表演拉上了最圆满的幕布。

    开局是“6”。

    所以结尾也是“6”。

    神明做出了最符合观众喜好的安排。

    归泓腿软得差点没站住，扶住桌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噩梦隔着面具和寻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千机无哈哈大笑，冲上来狠狠拍着寻望的背：“你小子，你小子，真是把我吓死了！”

    “……格里芬，”堤喀垂下眸子，半晌，闷闷地说道“棒棒糖，我还要。”

    “什么味道的？”格里芬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牛奶味的。”

    格里芬便从兜里掏出一根奶白色的棒棒糖，轻轻放进她手里。

    “愿赌服输，我们走吧。”她跳下椅子，在格里芬的开路下，快步走到寻望面前“如你所愿，我不会再进赌场。这是我第一次输，看来，你比我更讨幸运的喜欢。脑力者总能改变「运」的方向。”

    寻望用同样的低声道：“你的能力是幸运，对吗？”

    “我是普通人，我也更喜欢当普通人。”堤喀扬起略微怅然的笑容“我只是很讨幸运的喜欢罢了。但这种喜欢是会转移的，就像今晚。能随时转移的能力……你认为它也是超凡能力吗？”

    寻望一顿。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堤喀笑着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今晚所做的一切，是在审判那些人的罪恶吗？”

    寻望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呢，你把他们找来施加折磨，是想让他们得到报应吗？”

    “这……就留给观众来评判吧。我的实验不需要正义的头衔。”

    寻望弯起唇角：“我的答案也是一样。”

    “好狡猾啊。”堤喀撇着嘴摇摇头，说完，她看向还恐惧地看着她的众人，扬声道“投票就算了，我不会再进赌场，但我的实验可不会结束，再见啦！”

    格里芬揽着她的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混乱起来。

    归泓让手下安置好被带来的五个人，顺便请来审判官，把他们送去执法庭。刚放下来几人就闹起来，袁孟和蹒跚着走向噩梦，试图和他说些什么。

    寻望看着乱七八糟的场面，默默走远了一点。

    他打开窗户，眺望外面喧闹的城市，突然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是如此光怪陆离。

    一阵脚步声自他身后响起，他没有回头，只是任凉风轻轻吹过自己的面颊。

    紧接着，让他麻酥酥的声音擦过他的耳际。

    晋云声捧着一束花，笑意盈盈地站在他身侧，霓虹的碎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明明灭灭，有如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的声音穿透晚风一路送进他的耳中，仿佛最悦耳的乐声。

    “lenny，祝贺你赢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