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生态园
以寻望目前对“如钟”的了解,这个技能只能操控自然物品,无法对任何人造物产生影响,其中死物是最容易受控的,比如石头、沙子之类。而越聪明的生物,影响起来就越难。
老鼠其实是很聪明的生物。
寻望知道自己在挑战极限,但现在他只能分秒必争。
他试着将自己的心音融入环境中,渗入沙石,沉入大地,浸润空气,把所有的线条收束起来,化作天地之间的无形之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寻望后背冷汗涔涔,精神负荷几近超载。他的视野越过重重黑暗,与一动不动的老鼠对视着。这是他第一次深入接触到一个活物的思维,还要尝试和它同化,简直难于登天。
“专注……”寻望深深地呼吸,他的内心始终保持平静。老师是精神系超凡者,能更好地与活物进行连接,但他不行。脑力者的优势是,他可以超脱于现状和情感,旁观自己的一言一行,换言之,晋升后他的思维不受任何情况的影响。他的专注力远胜普通人。
其实才过去五分钟,但于他而言,就像过了数个世纪,他的思维徜徉在奇妙的链接中,他逐渐感受到一种微妙的联系,仿佛他与老鼠的意识互相交织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思维、情绪和意图。
它在好奇,也在惊慌。
寻望当即回忆起平和的旋律,他体内涌出清晰的钟声,一阵一阵轻柔地向外传播。这一刻似乎空气也在共振,寻望突然想到,如果如钟是让万物与自己共鸣,那自己又何尝不是“钟”呢?是自己先成为钟,才能让钟声悠扬,震动万物心音。
一切的道,若要他人成全,就必须自己先成全他人。
这才是“如钟”的真意!
思绪一下畅通,钟声清远,他再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世间万物在这一瞬聚拢,他终于听不见那些纷杂的多种多样的声音,只有同样的钟声在他脑海敲响。
那只一动不动的鼠正视着他,倏然,自它体内清脆地“铛”了一声。
他晋升了!
壁垒猛地打破,寻望听见钟声尽皆消失,他精神上的疲惫被统统洗去,只留下通体的舒畅。他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冥想,就仿佛冥想状态已经成为他大脑的一部分,只要他想,视野随时都可以打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并且他看得更远了。之前他只能看见很小的范围,而现在,他的视野叠加在现实的场景上,可以不断扩张,几乎小半个地下都展现在他脑海中。
寻望舒了口气,没有休息一秒钟,他立刻链接那只已经向他奔来的老鼠,轻而易举地将它凌空飞起,让它抱着仪器紧紧贴在检测屏上。然后他蹲下身,又召来一只老鼠,将它揣进兜里。
大门打开,视野里,代表刘立名的墨点还在生态园的位置,而他的卧室按此前湮雾杀手所说的,在走廊尽头,刚好是一头一尾。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去,老鼠抱着仪器轻飘飘落下,静静缩在了墙角。
寻望径直来到刘立名的卧室,走进去的那刻,他立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四处散落着绷带,桌上有好几瓶药水。他只是稍稍一扫,就在床头柜下找到了只露出了一点角的信封。
金色信封,灯塔图案的火漆印。
他端详片刻,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卷丝线,将信绑在了老鼠的背上。
“去吧。”寻望轻声道。
老鼠蹭了蹭他的手指,背着信一溜烟跑远。
在卧室里又逛了两圈,寻望谨慎地走出来,墨点从视野里消失了,寻望一时猜不到他去了哪里。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快步通过走廊,来到生态园门口。
里面一片死寂。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占地颇广的园区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密集如热带雨林,甚至还栖息着许多鸟类,在生态园边缘挖了一条环绕的水沟,里面养着满满当当的鱼。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气,还带着大雨后的潮湿气息以及肥料的臭味。
轻轻推开门,寻望缓缓走入,他依旧没听见任何声音,甚至连湮雾杀手的呻吟声都没听见。
怀揣着最坏的打算,寻望冷着脸在植物间穿梭,紧接着,他的脚步一顿。
在生态园中央,他看见了无比诡异的景象。
种在地上的不是植物。
那是一座又一座血与肉堆就的小山,他们还可以称为人体吗?他已然无法判断。人体被扭曲成了树和花,骨肉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姿态组合着。有的人四肢包裹着头颅,成了花苞,有人全身插满了枝条,器官如同果实,血管成了叶脉……血液淌满了红土,就如是用血液在浇灌。
还有数不清的头颅挂在大树上,无数的眼睛正齐齐凝视着他。
一只身披彩羽的大鸟展翅飞下来,落在一棵血肉树苗上,旁若无人地啄食着它的肉。
寻望呼吸一顿,胃酸涌上来,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垂坠着一条条手臂的“柳树”,终于看见了种在一片新鲜泥土上的湮雾杀手。
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好一点,金发青年还活着,也没变成扭曲的花。他的双腿被埋进土里,双手高高吊起,胸膛中央破开一个洞,一枝向日葵从中钻出,如同它正扎根在他的肚子里。
湮雾杀手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听见动静,他努力睁开眼,看见是寻望, 他眼露欣喜,紧接着欣喜消失,他近乎愤怒地用气声道:“为什么……要来?快跑啊……”
寻望却只是凑近了观察向日葵,沉声问道:“能拔出来吗?”
“可以,刚种进去不久。”湮雾杀手疼得嘶嘶喘着气,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要拔就快点,不过,咳咳……没办法止血。”
“有办法。”寻望从内衬里拿出一支止血剂,这是他当初从黑诊所里顺出来的“你忍忍。”
“嗯……你轻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湮雾杀手刚说完轻字,寻望便攥紧向日葵的枝体,狠狠往外一拔,饶是早就虚弱得话都说不出,他也没忍住嚎了起来。好在他嚎了一声就被寻望用迅速捂住了嘴,只能满面泪水地闷哼。
向日葵的根部连带出了一些血肉,寻望看了一眼,都不像是主要器官的,他稍稍放了心,给湮雾杀手打了止血剂,然后从旁边找了把铲子想把他挖出来。
刚将铲子按进土里,就听湮雾杀手撕心裂肺地喊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