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居民楼（三）
据大妈们说，最近十二栋里出了个大事，不过按吉不吉利来算，也算不清，毕竟这件事也没个结果。
十二栋有个小女孩丢了，而且丢特别邪乎。
这个小女孩叫王安安，住在十二栋的六楼。她父母在外地打工，不常回来，平时都是爷爷带。爷爷是这里的老职工，在这个小区住了很多年，周围熟悉的邻居老同事都叫他老王。安安才三岁，平时不上幼儿园的时候，老王经常带安安在楼下玩。因为安安特别乖特别懂事，长得又可爱，所以住在这儿的大爷大娘都很喜欢她。
事发当天老王想去小区门口菜贩子那里买点青菜，安安当时正在楼下玩，不愿意跟着老王去。刚好当时有一个住同一栋的张姓老太太在楼下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摘菜，于是老王就让张老太太帮忙看着点孩子，自己就去买菜了。因为十二栋在角落里，车辆也不多，老王估摸着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于是就放心地走了。像老王、张老太太这样的老年人很多都是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甚至有些以前都是同事，所以大家都很熟，互相托付着照看一下家里，看一下孩子，都是很常见的事。
张老太太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当时人也不多，就很放心地让安安在她旁边玩，自己也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张老太太摘完了菜，想把东西拿到楼上去，一会儿等老王回来好去超市买酱油，就交代安安在原地等她，又跟旁边跟自己聊天的老姐妹们交代了两句。
张老太太住的楼层低，她这一上一楼一下楼，哪怕张老太太腿脚不是特别好，也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但是她一下来就没有看到安安了。
张老太太当时倒没着急，安安这孩子一向很乖不会乱跑。老太太就问了坐在那儿的几个老姐妹，几个老太太说看到安安去楼道里玩了，就没去追，不过有喊一声让她不要跑远了，安安也应了。她们也一直留意了楼道口，安安一直都没有从里面出来，应该还在楼道里玩儿。
张老太太听到小姑娘在楼道里玩，就放心了，又和老姐妹们聊了会儿天，没多大会，老王就回来了。老王问张老太太安安去哪里了，几个老太太就说安安还在楼道玩，老王听了也没当回事，安安平时也经常在楼道里玩儿，张老太太交代好了就自己去超市了。这栋老房子的楼道转弯很多杂物，老王还是有点担心孩心里没数，从哪里爬摔下来了，就麻烦了。
老王想到这儿，也有点不放心，想着还是赶紧把安安那孩子带回家。
老居民楼一共七层，一层四户。因为没有正经物业管理，所以走廊和楼道都摆了一些杂物，还有鞋架，甚至有的人家有不要又舍不得扔的家具，都堆在楼道里。
老王一边找一边上楼，走到一半心里就有点嘀咕了。安安虽然爱在楼道里玩儿，但是老太太交代她不要走太远，她一向听话，一般就最多会在二楼三楼，不会去太高了。到家里六楼还没有找到看到安安，老王已经开始着急了，安安几乎从来不会去楼上玩，因为八楼是楼顶平台，很危险，所以老王经常教安安不能到家以上的楼层去。老王急急走到七楼都没有找到安安。这下王老头急得不行，又找了一遍，又去安安经常去玩的几户里找了找，但是都没看到到安安。老王急得手都在发抖，赶紧给自己儿子儿媳打了电话，还叫了几个关系好的邻居来帮忙，张老太太听说了，内疚得很，也让自己儿子儿媳回来帮忙。
王老头的儿子知道了消息，一边往回赶一边报了警。
警察迅速查了各大交通站点，包括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这些容易转移小孩的地方。
同时还封锁了十二栋，挨家挨户敲门检查，可是哪里都没有安安的踪迹。
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仿佛就从在这栋禁锢着岁月的楼道里彻底消失了，无论怎么找，都没有丝毫踪迹可以被寻到。
————————————————
这件事实在不同寻常，明川和徐恒之听说之后，一致认为安安应该跟目标有关。两人问了十二栋的位置，于是告别了几个大妈，一起去十二栋调查。
等看不见几个大妈了，明川才偷偷舒了口气。徐恒之听到了，看向他笑了一声，明川一抬头，看到徐恒之双目含笑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一直以为她们中会有人突然头掉下来……或者突然冲过来追我们。”
徐恒之见明川有些尴尬，也没有再笑，只是解释道：“境的大框架就是复制真实空间，目标不会花这么大功夫去塑造境里面每一个角色人物或者场景建准，这对他来说太费能量了，又不是……”
“又不是做水池加水放水应用题，”明川木着脸补充道，“合着这是你们队的名言呗。”
“王队很喜欢用这个举例子。我们也觉得形容很贴切。”徐恒之倒是很坦然地笑着点点头。
十二栋离这里并不远，穿过几栋楼就到了。明川看了一下十二栋的环境，发现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安安失踪果然不是普通的走失。十二栋在小区的角落，楼道口的直接对着小区围墙，形成一个死角，只有一边道路可以出入。楼道下面有一棵大树，围住大树一圈砌成可以坐的花坛，这就是张老太太和她的朋友们坐着摘菜的地方。也就是说出入这个楼道口的人，必定会从张老太太面前经过，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一个几岁的小孩，也不可能从围墙翻过去。
明川站在十二栋楼道口前，环顾一下四周，双眉紧皱： “现在怎么办，去找张老太太？”他看向徐恒之，却见他拿着刚才他在王文那里见过的，那个像手机一样但是要大得多的设备，似乎正在发信息。明川很好奇，走过去想看看这是什么，徐恒之倒是没有阻止明川，还把设备微微侧过来让明川看清楚。明川看到他这个举动，反而不好意思了，心里有点微微的别扭，好像在偷看别人的手机，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徐恒之没有抬头，好像并没有注意明川刚才的动作，继续操作了一会，放下那个设备，看向明川说：“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王队一会儿带人过来。”
明川点点头，他有点累了，就坐在旁边的大树下，抬眼可以看到整个十二栋。十二栋是小区比较早的几栋楼之一，层高不高，所以采光就都不太好，看上去阴沉沉的。靠近围墙的外墙，因为之前旧房改造，所以做了临街那一边的外墙，崭新的外墙和楼正面灰色的陈旧外墙，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从楼下往上看，就能看到楼道里面有很多杂物，楼梯转角是开放式的，从外面可以看到人上楼的身影，但是每一层的通道是包在楼道里的，具体进哪一户看不清楚。
明川看着这一层层的楼栋，因为光线问题，所以一层层楼栋看上去很是阴暗，即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到上楼的人去了哪一层。但是楼下几个老太太却并不知道安安去了哪一层？是因为放心所以没注意看，还是被这些没人管的杂物遮掩住了呢？几个老太太都很肯定地说没有见过安安出来，安安到底消失在这栋楼中的哪一层呢？
明川看着这栋楼出神，没注意王文带着刘正阳和赵明已经过来了。听到王文的声音问到：“情况怎么样？”，他才回过神来，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
徐恒之汇报道：“我们还没有上去，目前也没有人进出过。”王文一边抬头看这栋楼，一边点头。赵明还是那副瑟瑟缩缩的样子，跟着刘正阳，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文思考片刻，烦躁地用手耙了耙头发，道：“行。老刘，恒之，你们去挨家挨户问一遍。我和于队去那边九栋和三栋。一会儿基地集合汇报。”
“是。”两人应道。安排好这边，王文就匆匆走了。徐恒之看着王文离开的背影，抬抬下巴问道：“王队怎么了。”
“于队找到了一个幸存者，但是听不进去人话，拉着路过的人大闹。”刘正阳叹了口气，“惊动了目标，出了几个东西，王队过去支援才解决。”
徐恒之轻轻点点头：“哦~~~难怪。”
明川没有听懂他们说的，问：“怎么了？”
徐恒之悠悠叹了口气：“这些惊动目标，就会让目标制造出东西过来观察我们或者干脆就是想灭了我们。这些东西又危险，处理又费时间。你也知道，在这里待久了就会虚弱，甚至会丢掉性命。只要惊动了东西，后面出来的会越来越多，恶性循环呀。”
明川点点头，老刘和徐恒之在商量分工的时候，赵明在后面颤抖着声音说：“我……我能不能不去？”
老刘皱眉转过头正要说什么，明川先惊讶看向赵明：“你确定要自己一个人留在下面？如果这时间没问题，说不定没多久就要天黑了。”
赵明一听，四周看看天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刘带着怒意的声音道：“你要不去就在下面等着，”又对着徐恒之道，“行， 那我先上去了。”
赵明见老刘真的没有叫上自己，四周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地抖了抖，连忙跟上去：“等等我！！！”
————————————————————
明川跟着徐恒之来到一楼。十二栋是这个小区比较老的建筑，每层楼有四间房，其中ab两户在楼梯的左边，cd在右边。四户按顺时针围着楼梯口排列。因为是老房子，户内面积都比较大。a户和d户户型一样，b户和c户户型一样，这一栋因为户型比较好，而且又是独栋楼，所以现住人口是比较多的。
两人到1a，正准备敲门，徐恒之转过头看向明川，问：“害怕吗？”
明川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想了想问：“有点紧张。这里面的人都是假的？”
“真假看你怎么理解。如果你觉得他们只是都是幻觉和幻象，那他们就不是假的，他们都有实体，甚至可以伤害你。但是如果你问是不是真是的人类，那就是假的，他们都是目标从现实中复制过来的。”
明川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想了想：“那我也可以伤害他们？直接搞定他们不行吗”
“可以。但是我们除非不得已，一般不会这样做。因为这个世界都是复制过来的，可能会有警察之类的执法部门，如果把你抓去拘留几天，在这里就等于死路一条。而且还会让目标直接注意你，他也会尽全力攻击你，也是死定了。”徐恒之带着明川敲响了1a的门。
“那不就是不行吗？听起来这样做就是死定了。”明川不解道。
“所以说不得已的情况下，如果是发现自己处于绝境，说不定可以绝路逢生。”徐恒之表情散漫，但是双眼写满认真。明川心里暗暗想，真到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了。
正在这时，1a的门打开了。这里住的是是一对老夫妻，以前是这里的老职工，现在两个人都已经70多了，平时也经常遇到在楼道玩儿的安安。两个人在安安出事的时候，正在外面锻炼和买菜，两人当时刚好没有见过安安，对安安失踪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男主人钱文清对于警方没完没了的调查，态度很不好，看到两人又来问这件事，哪怕已经看到了警察的证件，也是表情难看，不太配合调查。
告别1a的老两口以后，明川挠挠头：“感觉好像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居民，连发脾气的样子都是普通老大爷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区别。”徐恒之一笑：“呵呵~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就是从现实世界中复制过来的，如果什么都需要目标重新创造的话，那就要花它的不少能量。毕竟又不是……”明川木着脸接话：“毕竟又不是水池放水接水的应用题……你们小队很喜欢这个比喻吗？”徐恒之笑出声，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我觉得这个很形象，毕竟王队很喜欢这个。”明川叹了口气，跟着去了1b门口敲门。
1b的田明明和许归宜老两口倒是有问必答，他们的儿子田岩去年离婚了，带着七岁的孙子田小乐和老两口一起住。田岩因为工作原因，每周周末才会回来，所以儿子就全权交给老两口管。虽然老两口看到明川徐恒之两人上门，态度很热情，但是却不愿意让田小乐出来见明川和徐恒之。
隔壁1a的钱文清倒是说了自己很不喜欢田小乐，说他就是个小兔崽子，没事就按他们家的门铃，还把他们房门口的垃圾踢得整个楼道都是。平时还特别吵，因为老房子隔音不好，钱文清的老婆宁云经常被田小乐吵得晚上睡不好。
明川本来觉得田小乐也是孩子，说不定平时和安安接触比较多，但是许归宜坚持自己的孙子没有和安安一起玩过，连见都不让见一面。
1c是空置的，门是锁上的。明川和徐恒之确定门是上锁的就去了1d。
1d改成了公司宿舍，现在只有于云在里面，因为她前几天熬夜加班提交了一个方案，所以今天调休在家休息。据她说，这个房子现在有六个女生住在里面，都是年轻人，平时早出晚归，对安安失踪这件事不太清楚。徐恒之大概登记了一下信息，就带着明川出了门。
明川叹了口气：“一层楼有四户，一共七层楼，二十四户，这样问到什么时候去啊？”
徐恒之一边看记录一边道：“我们主要听听他们的说法，资料一会儿李畅会传过来，这个失踪案报过警，肯定有记录。”
明川好奇道：“不是都出不去吗？你们为什么可以联系到外面的人。”
徐恒之没有抬头，回答道：“哥哥不知道吧~李畅和跟他一样擅长这方面能力的人做的，不仅境内可以联系，也可以联系外面，不过现在信号不稳定，还不是特别好用。”
明川很惊讶，他以为李畅如看起来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程序员，居然还可以做出联系这里和外面的设备，这个东西怎么看都不是只用技术就能完成的，毕竟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徐恒之看明川的模样，笑了一声，说：“哥~刚才这几户，你看出来点啥没？”
明川愣了一下，想了想：“1b那个孩子，他爷爷奶奶怎么都不让我们见他，我觉得他当天肯定见过安安。”徐恒之挑了一下眉毛：“没想到呀~哥，还挺厉害嘛？还有吗？”
明川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刚才一直很紧张，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了。
徐恒之微微笑了一下：“1c有问题。”
明川转过头看了一眼1c紧闭的大门，有些茫然：“可是1c并没有人住啊。”
徐恒之点点头：“没错，所以哥你想想为什么没有人住的房子，要换锁呢？”明川闻言，走过去仔细看了1c的大门，外面的锁孔是在崭新的铜色，与陈旧的木门格格不入。明川恍然：“是啊，为什么呢？”徐恒之淡淡看了一眼1c，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先去楼上看看吧。”明川点点头，1c的大门看上去格外破败，应该闲置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样的房子就算要出租或者售卖，不是简简单单换锁那么简单了。明川跟着徐恒之上到二楼，二楼四户都住满了，其中2b和2c是老住户了，原先也是单位的老职工。等询问到2b——张锦和蒋倩老两口，关于安安的信息在这里终于有了点进展，蒋倩说她买菜回来看到安安在二楼楼梯间玩，安安还叫了蒋奶奶。但是后来安安去哪，蒋倩就不知道了。不仅他们看到了安安，2d的韩烨和姜婷老两口，也说看到了安安在楼道玩，但是两个人后来回家做饭了，也并没有注意安安后来的去向。
而2c的马凤今年58了，退休在家。儿子曾尚是公司职员，平时也是早出晚归，儿媳妇韩梅是商场售货员，平时上班时间比较固定，早上上班比较晚但是下班也比较晚。两个人的孩子——3岁的曾佳泽是安安的幼儿园同学，平时经常和安安一起玩，但是安安失踪那天，曾佳泽去外婆家了，所以当天没有和安安一起玩。不过考虑到平时曾佳泽经常和安安一起玩，明川二人还是想见见曾佳泽。和田明明家不一样，听了两人的请求，马凤就打电话给韩梅，让她和曾佳泽赶紧回来。
2a是个合租房，据2b的张锦说是住了四个人，明川去敲了敲门，没人在。
明川和徐恒之在马凤家坐了没多大一会儿，韩梅带着曾佳泽就回来了。三岁多的孩子表述事情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曾佳泽还是说了自己经常和安安在一楼秘密基地玩，并且一楼的乐乐哥哥经常欺负他和安安。
“秘密基地？1c吗？”明川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和徐恒之交换了一下眼色。果然，这个1c有问题。
两人留了韩梅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明川皱眉道：“这个1c……”，徐恒之点点头：“我已经让李畅去联系了，查查业主是谁。”明川点点头，两人正准备去三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快递服的男人上楼来了。明川一开始没有注意这人，以为是送快递的，却见这人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拿出钥匙，准备开2a的门。
明川看向徐恒之，徐恒之笑着上去，掏出证件道：“你好，警察查案。”快递服的男人手明显抖了一下，然后又故作淡定地打开门：“有什么事吗？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推开门进门就准备把门关上，却被徐恒之很迅速一把抵住房门：“我们还没说是什么事，先生你有点太着急了吧！还是说，你很清楚，我们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