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裴时被安排在最好的位置上，摄像机时不时扫过观众席，拍到她面无表情的脸。
路眠说完“朋友”之后，主持人也只当是好友送的礼物，没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转而绕到《长思传》相关的话题上。
观众席的裴时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坐直了身子，盯着路眠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但不再冷冰冰的了。
底下的观众，除了被嘉宾邀请来的，还有些是自己找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进来的，这些多半是嘉宾的粉丝，台上主持人问到几位热度稍高的嘉宾时，底下也会有窃窃的讨论声出现。
与小禾相关的只有两三个问题，没问到路眠时，她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仔细听其他人的回答，跟着一起笑或者点头，问到她身上她才不急不缓地回答。
来之前李孤秋给她看过节目的采访方向，也给了大致的回答模板，由于节目组的要求，这次访谈事先不给准确的问题和答案，嘉宾的临场反应十分重要。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又问到了和小禾相关的问题，大屏幕上放出小禾刚出场的片段，主持人笑着问：“大家都知道原著中小禾是没有带面纱的设定的，剧里增添的这个细节让小禾神秘不少，这是谁想到的点子呢？”
他看向路眠，显然这个问题是在等路眠回答了。
面纱还真不是路眠想的，而是编剧和导演的主意，路眠如实说出后，又笑道：“其实还有一个细节，是小禾手腕上的鞭痕。”
她这话出来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屏幕上小禾手腕的位置，袖子晃动间，隐约可以看到几道未消的红色印记。
裴时眼神也看向那处，出场这一段她看了三四次，每次注意力都被面纱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吸引去，从没注意过袖子下的场景。
周围观众发出细细的讨论声，好奇怎么会有鞭痕，其中一个大概是看过原著，小声道：“原著里小禾是一直被虐待的，出谋划策成功几次之后境遇才好些，她们和陈员外对峙的那次，我记得就是小禾计划出了缺漏，回去又被打了。”
台上的路眠开口道：“这样的鞭痕剧里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这里，一次是陈员外事件之后，小禾篇幅有限，不能每个点都仔仔细细播出来，所以就在别的地方稍稍填充细节。”
刚刚说话的女生低声惊呼道：“对！就是这两个地方被打！”
导演笑道：“这还真是路眠的主意。”
路眠笑得腼腆，应和了几句，眼神流转间，不经意和台下的裴时对视上了，看得出路眠想冲她笑，但可能是因为还在拍摄，硬生生忍住了。
裴时唇角稍稍提起，心情愈发好起来。
周围的小声讨论还在继续，一人问：“演小禾的叫路眠吗？”
有人回到：“对，最边边拿话筒的那个。”
接下来又是些和《长思传》相关的问题，有鞭痕之后，主持人企图再挖出一些剧里未被发现的细节，导演准备齐全，还真被问出来了。
一个多小时的访谈，节目组和观众都称心满意，《长思传》虽然剧组演员都不算红，但近期热度不错，访谈里又言之有物，播出之后不怕没人看，观众的开心则简单得多，能看到喜欢的明星，能发现剧组的用心，就觉得这一趟没白来了。
结束后路眠先到台下找裴时，打算把人送出去后自己再回休息室。
录制的地点是一栋大楼的十二楼，十二楼作极简的装饰，周围是巨大的落地窗，下午橙黄色的阳光和暖明亮，透过玻璃洒在人身上，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仿佛发丝都泛着金色的光。
路眠和裴时走在一起，长短相仿的两个影子在地上并行交错。
裴时的手轻轻晃动，时不时能和路眠的手背蹭上，公司里堆积着的那些杂事这会儿完全打扰不到她，她心情很好问：“你接下来是不是继续回去拍戏了？”
路眠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慢悠悠道：“不是，还有个广告要拍，得出去几天。”
裴时好奇问：“什么广告？”
“一个防晒霜的，”裴时不是会到处乱说的，路眠也就没瞒着，连防晒霜的名字都说了，“是去一个海岛两三天，不过我在剧组有一周的假期，时间不算急，就当是度假了。”
裴时觉得这防晒霜有些耳熟，不是名字耳熟，而是研发团队耳熟，一路上她边和路眠聊天，边思考这个耳熟来自哪里。
走到电梯处她终于想到了，这是裴氏底下一个部门今年年中才成立的小团队，资金低到都不需要递文件到她这里签字的程度。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路眠，不知道路眠为什么总是无欲无求的模样。
裴时之前一直以为路眠是能力不行才这么多年没红起来，但看过《长思传》和今天的访谈之后，她也知道路眠的能力绝对不算差了，更大的可能是路眠从来就没想过要混得大红大紫。
裴时思考的同时，没注意到路眠也在观察她。
电梯的四面都是镜子，清晰照着两人的模样，路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抗拒裴时了。
能主动邀人到自己的访谈上，再说什么对这人有反感的话就显得假了。
今天还主动说了朋友，路眠甚至想好了如果裴时问起来，自己要怎么编，结果裴时没问，估计心里也知道那是临场随口说的话。
路眠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隐隐约约还夹杂了一点小失望，她原本还想出来时问裴时别的问题，现在就这么安静下来，话到嘴边突然不敢问了。
路眠抬头看一眼电梯跳动的数字，又重新垂下头，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觉得裴时和裴温不一样的。
那个不学无术的前女友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路眠很长一段时间对裴时也避之不及，丝毫不想和带裴的扯上关系，但事实证明，这两人毫无相似之处。
没等她想出个究竟来，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一楼，路眠仓促问道：“那你接下来安排是什么？”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裴时带着些笑意说：“可以，我接下来几天到一个海岛出差。”
路眠的眼睛像是突然亮起来了，说：“我们不会是在同个地方吧？我是去……”
没等她把名字说完，裴时抬起手用两个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嘴。
路眠清晰地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感，顿时怔愣在原地。
“你先别说，我也不告诉你，看看明天会不会再见面。”
路眠看着她眼底溢满笑意，心里的那点小情绪突然间就消散了，终于把自己忍了一路的问题问出来：“我今天访谈做得怎么样？”
“很不错，晚点节目组把内容放出来后，《长思传》的热度应该还能再高一些，小禾也是。”裴时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路眠也是。”
路眠心里被突然而来的欣喜冲得晕乎乎的，送裴时上车后自己才回到休息室卸妆收东西，她没有助理，虽然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但好处就是一切时间都可以自己规划，不用急着什么。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从门口探头说：“路姐我们的节目是今晚八点半播出噢，到时候拜托路姐转转微博好吗？”
路眠自然无不可的，点头答应下来。
八点半访谈准时播出，一个半小时的节目被剪辑成四十分钟左右，如裴时所料，网上热议沸腾，掀起一阵“挖出《长思传》隐藏细节”的热潮，还吸引了不少原本对《长思传》不感兴趣的观众。
裴时回到公司后马不停蹄开始工作，晚饭时间都是边看文件边解决了，她的工作时间其实很紧张，并没有太多可以“休息”的时候，歇出来的时间总需要在其他地方补回来。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和路眠的每一次见面都让她觉得精神奕奕。
元依敲门进来，递了今天最后的几份合同，裴时叫住她，问：“去问一下明天铂宠要拍的防晒霜广告在哪个海岛，帮我买张票过去，时间最好在早上九点左右。”
能靠自己解决的，做什么要麻烦老天安排缘分？
元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铂宠”是年中公司刚成立的一个极小的团队，虽然还是好奇老板要做什么，但她也没多问，应了“好”之后出去了，边走还边想接下来老板有的会议该怎么安排。
路眠躺在床上刷微博，看到关于《长思传》的数不清的讨论，涉及小禾的也不少，一时间都感觉不出小禾只是里面一个小角色。
她心情不错地撑起身子收拾东西，准备赴明天不知道会不会见面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