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选
在席如织背后,走出一个蓝衣女子,衣裳已经被雨淋湿,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材。满是雨水的脸上,是让人见之难忘的倾国容颜。
顾离,江封悯的小徒弟。在书院这个美人扎堆高手云集的地方,顾离依旧以美貌和武功冠绝书院。
杀手们不知道顾离,虽然觉得这样一个美人一刀砍了可惜,但是任务就是任务,不容失败。
刀光起,剑光落。
雨滴突然变成了冰,如同暗器一般打在刀锋之上发出凌乱的声响。急速下降的温度让杀手们握刀的手僵硬酥麻,不再稳定。
“寒冰……寒冰诀!”有人惊讶道。
“有见识。”顾离露出一个笑容,美得晃花人眼。
美人手持清漪剑,在寒冰诀的加持下,冲入杀手群中,刀锋的缝隙中,是剑刃的凛冽寒光。
席如织看着那游走在刀锋之间的清瘦身影,由衷地佩服。这就是书院顶尖弟子的实力,是自己永远达不到的巅峰。
客栈中,沐浴更衣后的师姐妹边吃饭边聊。
“掌院猜到你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师父派我过来看看。”顾离这几年总干这种事,早就有了经验。
“幸好离师姐你来了,昨晚我对付这群人噬心经都用上了,也仅仅能够脱身而已。”席如织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杀手,只是这些人她就已经很难应付,若是再有,那她的回国路还真是崎岖坎坷。
“我会一路护送你进入云国。师父已经写信给我师姐,进入云国,师姐会派人护送你回到乐水。”云国女帝冯静苏,江封悯的大弟子,顾离的亲师姐。
师姐妹之间用不着多客套,席如织点点头,书院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和后盾,无论回乐水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她都要撑住,否则就愧对书院多年的教导了。
因为席如织归心似箭,等大雨一停,三人就继续赶路。一直到云国边境,都没有遇到大规模的刺杀。偶尔一两个小杀手,不用顾离出手,席如织自己就解决了。
过了边境,已经有冯静苏派出的人马等着,分别之际,顾离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临走时谢师傅给的,说让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拿出来看。”
“锦囊妙计啊!”席如织兴奋。
“听话啊,不许早拿出来,当心帮不上忙。”顾离摸摸师妹的头,“回去万事小心,如果遇到不能解决的困难,传信给书院,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席如织点头。她抱住顾离,“离师姐,多谢。”
一路西行无话,冯静苏派来的人不多,但都是高手。对方在行刺了两次发现无法得手后就偃旗息鼓了。
乐水,宣政殿。
襄国公水澄海坐在上首,微微眯起眼睛看下面群臣商议新君人选。
元康帝无嗣,奉德帝有五子。元康帝是奉德帝第三子,上面的永王,恭王早年犯错,被奉德帝派去封地,无旨不得进京。元康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让两位王爷进京吊孝,显然还是忌惮的。
奉德帝第四子早夭,第五子齐王今年十八岁,一直养在京城,是继位的最好人选。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无须襄国公张口,已经有人提了出来。翰林学士刘旭提议齐王后,众大臣都没有表态。
同样的情况,七年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当年奉德帝病重,询问众大臣册立谁为储君。当时永王,恭王被贬去封地,只有皇三子康王和皇五子齐王两个人选。康王自幼体弱,任谁看了都觉得不是个长命的,但是当时的齐王才只有十一岁,年纪小不说,齐王生母早亡,没有母族支持,朝政大权必然旁落,这是奉德帝不愿意看到的。
当时两个皇子各有大臣支持,最后还是襄国公水澄海提议立皇三子康王席易兰为帝,奉德帝果然听了,很快册立席易兰为太子,不出一月奉德帝驾崩。
大臣们都明白,无论谁当上皇帝,皇后都是水家女,这是乐水立国近两百年的死规矩。
乐水立国靠的是席,水两家先祖,江山打下来之后,谁做皇帝成了一个棘手的事。两家人都是刀山血海中建立起来的交情,不想被权利破坏。最终席家男儿娶了水家女儿,并立下国策,席家为皇族,水家为后族,无论过去多少代人,只要乐水的皇帝还姓席,那么乐水的皇后就必然要姓水。
近二百年下来,从来没有例外。
众大臣都等着水澄海开口,否则他们提了也是白提,争了也是白争。
水澄海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他咳了一声,睁开眯起的双眼,有机灵的小太监赶紧奉上热茶,他端起杯托,用杯盖轻轻刮去杯中茶叶,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落入肺腑中,让他觉得舒坦。
“各位大人,我去询问过太后的意见,太后让咱们商议出个人选再上报。大家在这儿都商议一个早上了,可有人选啊?”
人选早就出来了,且只有一个,奉德帝第五子,齐王席易阳。
刘旭过来,“国公,微臣提议立齐王,诸位同僚皆无异议。”
水澄海微微挑眉,笑得和善,“皆无异议?我看不见得吧?”他抬起头,目光一一略过众大臣的脸,最后落在后排的一人脸上。
“文大人,老夫看着呢,您可一直没说话。”
中书舍人文浩然,年纪和水澄海相仿,看着却比水澄海老上许多,身子有些佝偻。他闻言抬头笑道:“襄国公,老夫人微言轻,自然要多听听诸位大人的话。”
中书舍人,正四品,在京官中确实当得起“人微言轻”四个字。
水澄海点点头,“文大人这是不打算说话了。也好,既然各位大人都提议齐王,那老夫就这么禀告太后。”他放下茶杯,起身离去前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佝偻着身子的文浩然。
天颐宫,太后的寝宫。
太后到底上了年纪,连续熬了几天身体撑不住,被皇后亲自送回来。
水澄海进来的时候,皇后水明庭正好走出来。水澄海赶紧见礼,“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水明庭道:“襄国公快免礼。您有了春秋,前朝事忙,还要仔细身体。母后正在休息,襄国公奏事时还要体谅母后,凡事都要缓缓说,不要让母后着急。”
“老臣记下了。”水澄海还想再说两句,水明庭已经错身出去。
水澄海眯着眼睛看着水明庭的背影,他有点儿搞不懂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了。
在回宣政殿的路上,水明庭的贴身宫女书秋轻声问:“娘娘,奴婢看国公爷似乎有话要同您说。”
“你觉得国公会同本宫说什么?”
书秋皱眉想了想,“难道会是立新君的事?”她是水明庭的陪嫁丫鬟,自是不比旁的宫女,说话的顾忌也少很多。
水明庭看了她一眼,“无论是什么,都不是本宫能够帮忙的。陛下新丧,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避着点儿好。”
她是水家女,却不是水家主家的人。原本皇后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她,可是十多年前,她被家主水澄海选中,进入主家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皇后。在她十六岁那年,她入宫为后。那一年,元康帝二十二岁。
一想到元康帝,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夫妻四载,琴瑟和鸣,可惜她的陛下终究撑不下去,留下自己一个人。谁当新君,其实她不在乎。会如何安置她这个前皇后,她也不在乎。但是……想到元康帝临终前的话,她用帕子擦干了眼泪,无论前面的路如何难走,她总要走下去。
天颐宫。
八宝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淡却长久。
“齐王?”太后的脸色苍白,背后靠了软枕才勉强坐在榻上。
“是。群臣都提议立齐王为新君。”水澄海看着太后的表情变化。
“哀家记得,当年奉德帝要册立太子的时候,就有人提了齐王对吧?”太后的目光放空,似乎真的在回忆当年的事。
“是。”
沉默了一会儿,太后收回飘远的思绪,“哀家还记得,当年是国公向奉德帝提议,立大行皇帝为太子,才有了哀家母子的尊荣。”
这是恩。
水澄海不但没觉得高兴,反而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道:“太后言重了。微臣一直抱着忠君之心,当年大行皇帝确实是更适合成为储君的人选。”
太后伸手示意水澄海落座,“国公太小心了。哀家说得也是肺腑之言。当年不管国公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帮了哀家母子一把,哀家心里有数。如今国公提了齐王,照理说哀家也该同意,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了。”
前面的话都是虚言,水澄海就等着听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
窗外起了风,不大,却吹得房檐下描金鸟笼中的鹦鹉扑扇起翅膀,“陛下到!陛下到!”鹦鹉声声叫着。
“只是……”太后的眸中闪过精光,只一瞬。“想必国公也知道吧,大行皇帝临终前留了遗诏。这遗诏的内容哀家不知道,只有皇后和中书舍人文浩然在场。哀家也曾说过要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宣读遗诏,可是文大人是个耿直之人,只说时机未到,他是大行皇帝最后见的人,哀家也不好多说。”太后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水澄海隐在袖中的手握成拳。这件事他直到昨天才知道。皇后水明庭将后宫管得太好,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要不是昨天有人给他透了口风,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好在他知道未雨绸缪,虽然不知道遗诏的内容,他却知道太后在等什么。太后许氏膝下一子一女,除了已故的元康帝,就只有淑仪长公主席如织了。席如织远在飞叶津书院学习,半月前太后给飞叶津送了信,他一得到消息就派了人出去。太后在等席如织回来,他就让席如织永远都回不来。
他正想着,外面有太监来报:“太后娘娘,淑仪长公主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