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狼狈的行军
区队长期一线对敌,咋可能没警惕性,暗哨在他们来时就发现有人偷听,这是县委地盘,要是在敌区早就拿下了。没有惊动偷听者,但小队的人都知道了,若是敌特他跑不了,若不是这就有意思了!
终于,县长出来了。这种情况的出场让大家心里的不舒服上升到极点。你是领导干部,在自己的地盘这种表现让人无语。
田有财的主攻,黄树良的助攻,大家的配合让县长下不了台!书记没说话,这不是对敌工作,但是也不轻松,工作理念的不同产生的内耗,有时比对敌斗争还大!对于基层同志的热情相邀,县长脸是红一阵白一阵,不能答应,又不能不答应,想蒙混下去但同志们的热情不减,小五子都拿来了衣服要给县长换。嘴里俄文说着革命理论,一套一套又一套,都是真理,都是经典,都是革命,一点反驳余地没有,一点都没有,宣言的东西每一句都能做出好大篇文章,够你研究一辈子。县长实在没着了,借尿遁,狼狈而逃!
终于出发了,区队大部已前出,后面这支小队伍远远跟着,夜色中,队伍行进不快,上手就是十里地,空着手的几名领导明显就气喘吁吁,可区队都是全副武装,没有一点点汗,开胃菜都算不上。前边传来消息进入交界地带,区队枪下肩,战斗队形,突然急转之下令领导们不知所措。刘长喜小声说,跟上别掉队!
队伍不停,又过了半小时,不动了,前边有消息,治安军一个连,在前面埋伏。
这里小规模交火很正常,有人过来说可能得打一家伙,让队长带人先走。队伍动了,不过转向向西,要绕路。
一会功夫枪声大作,队伍速度加快了,半小时后停在一座小山旁边,有人拿过了几支长枪,几位领导一人一支,不过子弹都卸下了。停留时间很短不到五分钟又开动了。不时传来小声命令跟上别掉队,不许出声,一会又有人传来,过封锁了,爬过去,别掉队!
炮楼上值班机枪在射击,头顶不时有子弹在飞。
队伍中有人在说:“我要拉屎!”
:“憋着!”
:“憋不住了!”
;“拉裤子里。”
终于爬过去了,队伍不停,继续狂奔,几位领导的枪早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已经跑不动了,被人拖着,身后不时有子弹飞过来!没人敢停下来,区队人不敢停,几个干部更不敢,咬牙挺着。又一个炮楼,这个炮楼探照灯照得人头皮发麻!呯!一枪灯灭了。鬼子的九二重机枪啸叫起来,火舌喷出,歪把子,三八大盖不停歇的叫着。
:“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留在这里就是死!”
有人在催促,:“你们太慢了,再晚就被围里了,一个都出不去,快点!”
队伍再次加速,几个领导被人两个拖一个的拖着走,他们真的跑不了了。
来不及了,队伍被逼着下了水沟,每人只露出个脑袋,初春天气,晚上很冷,水沟里的滋味不好受,有搜索队过来,手电光柱不时扫过,水沟里的队员已拿出了手榴弹。远处有枪响,搜索队被吸引过去了。水沟里的人再次出发了,湿漉漉的,冷风一吹,打起了冷战!队伍再次加速,这回没人催促了,都拼尽全力,一路狂奔!
这里是不能停的,日伪的合围很快就形成,没有任何条件可讲。要赶在合围之前出去,不能停!几个领导几乎是被拖着,一步不停,不敢停,已经有不止一次的催促,快!你们太慢了!加快速度!快点!有队员气极,大声呵斥,想死别拖着大伙!拖着人的队员累惨了,不得已换人,这已是不知道第几次换人了。队伍稍稍快了一点,后卫不停催促,鬼子大队要到了,快!快!再快点!
队长去了后卫,田有财带着这几个领导,又换了人拖着他们。队长带着后卫上来了,再次换人,前卫在老班长带领下已布下阻击,老班长眼里都在冒火,看着队伍终于过来了,不去管他们又去开路去了。队长带人没动,今天太危险啊!就现在都能听到日军军靴的脚步声,军犬的叫声,治安军远远的与日军联络声!悄悄退下来,悄悄退下来小心翼翼,消除味道的烟沫子已经用光了,能不能哄住日本人的狗一点把握都没有。
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距离敌人的合围圈不到两百米,队长带人爬到了前边队伍里,田有财带人在爬,一点一点在爬,
:“能歇会吗?”
:“闭嘴,再敢出声弄死你!”
一寸一寸,慢慢挪着走,小五过来:“队长,烟沫子没了。”
:“通知前卫,转向向东,慢慢来,别急!”
老班长转向了,队伍再次隐入无边的夜。
卫生员动用了医用储备高度酒,洒在众人爬过的地方,两水壶高度酒洒在清除了脚印爬痕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这么好的酒你们真浪费!”
:“闭嘴!”
:“能给我喝口吗?”
:“我草你妈!闭嘴!”
声音很小,但很多人都听到了!发火了,骂娘了!
这是区队最狼狈的一次行军,差点万劫不复,就差一点!
这次来的干部是历次派遣干部最差的,队员们深深体验到了,还好是区队全体都在,若是少来上十个人,结果难料,这不是拖后腿了,这是给区队背上了不止一座的山。
不仅仅是体力问题,纪律性极差,自主性极差,队员们已到了极限忍耐的边缘。
队长深深的失望,失望到了极点。他们几乎累垮了区队一半的队员,这三十里路,比区队在石山运炮都累。几个大活人啊!就是区队运几头猪都比这轻松,不是猪肉,还得是活的大肥猪!
及时转向决定是正确的,转向不过十分钟,一个日军小队沿着路追了下去,一个小时后无功而返!
不能再走了,实在是累!小小的民兵观察哨点,硬生生挤下近六十人。
没人说话,没人睡觉,大多数人喘着粗气瞪着眼盯着几个领导,黑暗中眼里像喷了火。
接下来会很难熬,大家都知道!
:“宣布纪律,接下来,任何人不得出任何动静,直到解除警报,如有违犯,执行战场纪律,任何人!这是战场命令,不用请示,立即执行!”
队长下了自区队组建以来最严厉的命令!
只能听到呼吸声!有些人还听到了心跳声!
春日黎明来了,带着青草的清香。了望哨打出了手势,这是搜索队过来了。
哨卡民兵因为围子里早晚点名,好久没人来值守哨位,能住六七人的哨位,现在六十来人显得很拥挤,没办法,这条件够好了,总比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
搜索队一队一队的过,从黎明到中午,从下午到晚上,不停不歇,日伪的了望哨上岗了,带着望远镜,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招来枪炮,不时枪声响起,敲打着大伙的心。
一路劳累,连惊带吓,疲惫不堪的人睡着了,呼噜声刚响,一双手就捂上去,惊恐中睁开眼,黑暗中一双怒火喷出的眼瞪着他。迷糊中惊觉自己这是在哪里,祈求的眼神哀告着,另一边已有把刺刀顶在了心脏位置,他知道自己犯错了,这是要命的事!看到他不挣扎了,捂着嘴的手没松,但是手底伸进嘴里根姆指粗的树枝,咬好树枝,一条绑腿勒在嘴上,心算是安定下来,命保住了。几个人都被塞了树枝,不仅仅是他们,所有睡着的人嘴里都有这东西!旁边必定有保持清醒的人在值班。
多少年后,垂垂老矣的老人对他的重孙讲了那段难忘的往事。我突然惊醒了,嘴被紧紧的捂着,一把锋利的刺刀已顶在心脏位置,我差点被自己人一刀杀死,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是会害死整队的人,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我违反战场纪律了,刺刀没有扎进来,捂嘴的手下面伸进嘴里一根木棍,我紧紧用牙咬住,不让自己出声,一条绑腿把我的嘴和木棍绑上了,我还活着。我不怪他们。事后我知道,每个睡着的人都咬着东西。旁边都有人不睡在值班。那些百战老兵也一样。那时太苦了,而我们幼稚的可笑,后来经常想起他们,我们在一起时间并不长,但让我获益终生,离开他们,好多次危险,都是用在他们那学的东西保住这条命。在那个小地方我们待好长好长时间,不知过了几天。我们几个人成了他们超级大的负担,为了我们几个人,影响了他们的工作。跟他们比,我们几个就像托儿所里的吃屎孩子,除了哭叫吃睡,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几乎什么都不会,不会走路,不会睡觉,吃饭拉屎撒尿没他们我们都做不好,工作根本不能开展,我们跟不上他们的脚步,那时候,我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以后的多少年,想想都惭愧的睡不着。他们是我的同志,战友,兄弟!好想他们啊!可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已从全国知名大学校长兼书记位置,离休多年的老人,再次陷入深深的回忆,陷入了那段刻入骨子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