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要过年了
三秀才没要包袱,看都没看,只问祭文是谁写的。区队长说:“你堂叔,高中刘校长。我原本请你堂叔给你写封信,他说不用,你怎么做他知道,不用写信!”
三秀才笑了:“报告队长同志,党员三秀才请求入队,请队长批准。”
区队长很严肃:“可以随队行动,队里很苦,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刘树人,党员,三七年入党,受敌工部领导,加入区队。
刘家屯人口多,群众基础好,但是武装力量薄弱。三秀才几封信的事,一支百人民兵队就立起来,分批训练,进入自卫团,变成合法武装。
三秀才入队,减轻了区队长最少五分之一的工作量,文化课不用操心了,党课,纪律都能接下来,又为全队开门日语。现在民兵已经有了两百多人,这些人的基础训练都是黄树良在做,赵长龙把自己的杂货摊兑给人了,退了租的房子,正式加入。
队长去县委汇报近段工作,并上交刘树文同志党费一百根小黄鱼,区队自身缴获五根小黄鱼及储粮安排,县委程子凡书记听取汇报后表示,以后工作直接汇报给他,并嘱咐保密,所有行动及缴获保密,等待进一步指示,对区队需要机枪手及炮兵请求表示会考虑。回程带回了唯一区里干部,干事刘长喜,一个瘦小干巴的男人。
:“秀才哥,过年了,买点肉吃呗!”小孩子馋了,区队长去了县委,不多的钱在秀才手里,这些天训练很紧,学习很紧,工作也很紧。小孩子盼过年,新衣服,鞭炮,吃肉,盼了一年了。小五子现在也是师傅级,已经有五个徒弟,区队长,大老张,赵长龙,三秀才,黄树良都学会骑三轮挎斗,不是不教别人,而是没油了。小孩子别看小,开摩托,开汽车都会,在这年月,不多。区队也就齐林会开车和摩托。
:“五啊,又馋了,等几天啊,队长回来肯定吃上肉。大老张暴脾气”,可对小五不发火,总是轻声细语。齐林也喜欢小五子,:“五啊!等几天我带你去,叫你那把刀开荤。”大老张声音就大了起来:“你净扯,他还小!”:“不小了,我这么大,都自己带人下山了。”:“跟你能比吗?你是练了几年,他这才几天。自保都没能力,三年他能学到队长一半本事,比咱俩强!”:“大家听好了,得加紧,要叫小五比过去,脸都不要了,最少三年我们得能有本事教这小子”:“五啊,三年够你学的!”:“五啊,一把刀用好都得学一年,加劲吧!”
:“刘长喜,县里派的区干事,近段时间随队工作,大家互相帮忙,互相学习,大老张,给刘干事拿把枪,教会咋保养使用!”区队长一回来,就安排活给张春阳。
三八大盖肯定不合适,匣枪一个是不多,战斗一线人员不够用,二来刘长喜拿着太大了,更小的还没有,只有南部十四,王八盒子。:“这枪得勤保养上油,要不容易卡壳,队里两支,你拿一支,等以后有小的给你换,以后随队工作,要能跟上队伍,最起码不拖后腿,这得训练,挺苦挺累的。”不是瞧不起人,主要是刘长喜太单薄瘦小,怕他吃不消。:“小五,交给你啦!”小五对来新人很关注,他现在几乎算枪械拆装教官,只是拆装,子弹金贵,他还没开过枪。
小五子领着刘长喜去了僻静处,用绑腿蒙眼,盲拆,边操作边解释:“区队随时会转移,会战斗,一般保养都是休整的时候,黑暗无光,盲拆,盲装是区队基本要求,子弹金贵,我们只靠缴获,补充不易,平常没有打靶,只能练操枪动作,别小看,这是基本功,我拆装一遍你看着,先慢慢来,再快速拆装,最后盲拆盲装,你拆的时候要放块布在下面,零件放布上,有情况包起就走。”说话间,已完成一套流程,装好了。:“以前用过枪吗?”刘长喜不好意思了:“没有,连摸都没摸过。”\/“没事,以后你可以天天摸他。”上膛,关保险,击发,退弹,验枪:“枪不能对自己人,不管有没有子弹,任何时候!”刘长喜点点头。
刘长喜第一次面对大家是传达县委指示,保密,严格保密,保密制度,条例,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队长知道,这次又掏到了宝贝。
赶了一天路的刘长喜睡了有两小时被叫醒,手里被塞一个大菜窝头,队伍出发了。
北风很烈,吹在脸上发疼,队里还没有合适的尖兵,一个合格的都没有,只好队长自己来,后卫是老张,黄树良和齐林居中。不到二十人的小队伍,顶着风,不时得躲开岗哨,伏击。这段时间白麻子算是倒了大霉,在眼皮底下一个特务被人带走失踪了,这个人还是华北特务的重要人物,老牌的死硬的非常残忍的一个。敌工部这边负责人侯殿文对他进行了四天四夜审问,没一点收获,三秀才亲手摘了他的脑袋。老鬼子的配枪博郎宁在三秀才手里,他不用,就是这把枪杀死了自己父亲,他借用了小五的杀猪刀。
白麻子受到了来自上层的严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了几年汉奸,这次太憋屈,不光没占到便宜,还损失了一百根小黄鱼。本来没他啥事,他过来拍马屁,这回好,马没了,他这拍马屁的沾包了。现在不光他这百多人,治安军,小鬼子,警察,自卫团,连开拓团,日本商社都在找人,各种方法,悬赏很高。三瞎子因为跟在搜山的队伍后边找到一只皮鞋,被白麻子赏了二十块大洋,黄家屯自卫团功劳最大,找到一辆日军挎斗摩托,实在藏不住,自卫团找不着治安军也能找到,奖金就没了,鬼子中队长当即兑现两百日元,得赏的团丁跑回去庆贺,刚把钱交给黄团长,就听见爆炸,推摩托的日本兵一死两伤。沿着这条线索,日军军犬找到了没头尸体,很难确定是不是正主,被狼吃的只剩骨架,离日军大队驻地不远,日军大队的人证实,前些天确实有狼出没,动静很大,像是狼群。齐林有收获,教会了几个徒弟。这种案发现场,布置是门学问。很专业。
区队行进很难,这里日伪太多了,白天几乎不能见光,一两个人还好,十几二十人根本无法行动,只能晚上,现在成熟的点很少,要去开发新的村子,每次都是惊险连连,好在大家经过严酷训练,还都能跟上队伍,今天有新人,专门有人盯着,不时拉一把,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夜半,终于进了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没曾想,十几户人家竞出了三个向日伪报信的,还好外面留了十个警戒,抓个正着,一个是贪赏钱,一个是暗探,,有证有饷拿的那种,另一个更奇葩,竟然想告密立功,当这个小村的甲长。唉!汉奸太多!
埋了三头不如畜牲的东西,队伍迅速转移,天亮前,队伍终于赶到处新建的隐蔽点。今天一天就只能将就在这里窝着,地方实在太小,二十来人很紧张,挤。通风透气口也不多,区队长很怕漏了热气反出地面。特意交待值哨人员,有人来必须马上告诉他。
这种隐蔽点,实在没人也没时间,大家急行一夜了,必须休息好,能来挖掘修建的时间太少。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睡到晌午,值哨就来叫他:“队长,有情况。”两百米外,一老一小背着柴正往这来。大家都醒了。老人年岁很大了,一捆柴背着很费力,小孩子实在太小,六七岁,背小小一捆,走的很慢。观察口很少,只有两个,区队长一个,齐林一个。赵长龙挤过来,齐林让给了他,只瞄了一眼就到了区队长这边,:“就这屯的,一家就这两人,老伴,儿子媳妇都没了,过的很难!不过老太太很刚强,领着孙子过了三四年了,她儿子是老来子,四十多才有儿子,”
大老张已经到了其中一个最近她们的出口,随时准备出去了。大老张听到了娘俩的对话:“跟谁都不许说知道吗?跟你玩的小孩都不能说,记住!说了会害死好多人的?一定的记住!”:“知道!昨天你说的我就记着了,二丫都没告诉她。”
:“今天上山干嘛了?”
:“打柴呗!”
:“打了多少啊?”
:“就一捆,”
:“咋那么少啊!”
:“奶奶岁数大了,挑不动!”
:“好,回去给你煮个鸡蛋!”
:“一人一半”
:“好!”
一捆柴,挡住了一个透气孔,没挡严实,只是遮掩了一下。
不仅仅人呼出的气结霜,地气反潮也结霜,这是两人看到了返霜,可能发现了新土,这才今天上来给遮掩一下。
这就是当地人的优势,生长在这几十年,一草一木都清楚,外人看不出来,自家地头的事,咋会看不清楚!劳动人民的智慧!娘俩又打柴了,日落前两个扛着下了山。
:“长龙,知道他们家吗?”
:\"不远,就两间房,周边就几户人家。”
:“还有多少粮?”
:“咱只带了不到两百斤,”秀才回到。
:“长龙一会给送五十斤小米,二斤肉,二十块钱,别吓到孩子。”
:“哎!我这还有钱,”
:“不用多,别惹人注意,多了守不住,不能给招祸!别用面口袋装!”
:“好!”
:“准备出发。”
天黑了,隐蔽好洞口,消除痕迹,队伍再次出发了。半个小时过后,赵长龙赶了上来:“队长,米放在水桶里放门口了,没惊动别人,老太太自己拿进屋的!”
今天应该说休息的很不好,没睡几个小时,但是这一刻深深印在脑海,以后建隐蔽部一定得注意。
冷风吹,钻脖子,队伍行进并不快,走走停停,刘长喜对这种行军方法很奇怪,又不好问,队伍很安静,没人说话,连脚步声都很小,旁边的人几乎寸步不离,还是两个,不光不时拉扯,有时还两人夹着他,脚离地而过,慢慢的看出点道,这些人有时走过竟只一行脚印,就这后边的大老张都会清除掉,队伍没人抽烟,连吐痰都没有。休息了,会有人挖坑大小便,不仅掩埋,还恢复原样,还要伪装。一泡屎尿的事,却郑重其事,好像某种仪式,虔诚细致!他发现这支小队伍几乎没人安排工作,没人指挥,都知道自己干什么,怎么干。即使有位置出现空缺,马上有人会补上那个位置,像赵长龙去送粮了,人走了没用人说一个队员就远远的跟着,赵长龙回来都半小时了,那人才回来。赵长龙很清楚他被跟踪了,连想法都没有,好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在隐蔽点,有人叫醒队长开始,大老张就去了出口处,另一个队员去了另外一处,队长根本没说话,赵长龙去观察,齐林都没回头,好象早就知道赵长龙会过来,两人的衔接好像没有缝隙,听说赵长龙也没来队上几天,咋配合的?小队成立到现在三个多月吧,咋做到的?这成绩书记叫保密,级别还很高。有意思!
四个小时,走走停停,感觉在绕弯转圈,因为夜光下远山一直在,变化不大,估计连十里都没有,过村不入,擦边走,村里的狗竟然不叫,有两条还跑出来,有个队员还亲热的摸摸脑袋,给块东西吃。
前边应该是镇子,有炮楼,探照灯来回晃着,一百多斤粮两队员背走了,回来带了窝头。很不好吃,很硬,不好下咽,一人一块萝卜,没盐味。饿了一天零半夜,这还不能吃窝头,转着圈围着半个镇子转。进了一个大院子,进了巷子,到了不是房子的屋子,大家轻手轻脚。草铺,很厚。有热水,温的,有窝头,温的,有白菜汤,温的,汤里有盐。
吃饱喝足,一个一个都出去了,只剩小五子陪他,油灯,五子把他的枪抽出来,卸下弹夹,退膛验枪,递过来。自己拆装,拆装,再拆装,斜眼看着小五,发现这孩子在掐指计数,他在算自己的拆装速度,还好,算满意吧?突然感觉自己拆装很快了,可他还没停下的意思,这都十几遍了,继续一个小时了,这小子点了根香,吹灭油灯。香头的亮光才多大,自己手忙乎不过来,乱了。重新点亮油灯,再来,又是十几次,自己刻意闭眼,等睁开眼,黑乎乎只有香火,一只手接过去,验枪,又递过来。还来?接过继续拆装,好像也能行,拆装,拆装又是十几次,又一次点亮油灯,这次拿出了擦枪布,拆枪,擦零件,枪管,灯再次吹灭了,继续拆,擦枪,装拆擦枪,三次还是四次,自己忘了。枪装好了,油灯亮了,队员陆续回来了。大家轻手轻脚,睡觉了。
擦枪拆枪装枪,忙!这刚刚把枪擦好装上,就感觉有人推自己,醒了,睡这一觉一直在和这支王八盒子较劲。热乎杂粮窝头,白菜汤,有肉!香
快过年了,百姓忙,日伪也忙,侦缉队更忙!区队比他们都忙。治安军的班,属于一个炮楼驻守连的建制,抬着一口猪杀好的,心肝肚肺肠连猪头都带着拿着,十几个人不空手,还牵着根绳,绳头绑着个人,嘴被堵着。猪不大,去了下水头蹄也就百把斤,两个人一扇肉,很轻松,一伙人有说有笑,抽着烟,唱小调,兴高采烈。过年,有肉吃了!
离炮楼不到五里,归心似箭,今晚就能大块肉炖着吃。前边不走了。后边还有人叫着,:“快点,磨磨…”不说话了,十几支枪瞄着呢,都呆愣住,都没人拿枪想着反抗一下。
:“大过年的,别找不自在,明年这时候没人给你烧纸!”下来几个拿着匣枪的,收了枪,手榴弹,刺刀,搜了身。一个兵油子还想争取一下,刚刚把手挪位置,一道身影一闪一把刀插在了脖子上,剩下的再也不敢动了。
:“长龙啊,下回别弄的血拉呼的,难收拾”大老张语重心长的。
炮楼下的过年礼单,要保长孝敬一口猪,当然不会保长掏,这得老百姓分摊,大猪早没了,这百多斤的还是捡的洋落,隔壁县的小子胆子不小,听说这边猪贵,人家赶过来两头,卖了头,这头叫保长买了杀完还没给钱呢,正好炮楼来人,和带队的兵油子班长商量,猪抬走,白饶大小伙子一名,这可是好兵苗子。班长还挺高兴,又白得一份买猪的钱,这还没乐够呢,命都没了。
这小子命好,他叫郑钢!坑他的保长命是肯定保不住,坑的再多钱财都保不住,这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