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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刘长喜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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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磕磕绊绊,一路胆战心惊,一路不是人走的路,饿,树皮吃下去不舒服,还没吃饱,渴,嗓子冒烟,头发晕,眼发花,唯一叫大家接受的了的,就是速度不快,没人掉队。

    为了一个十几个人驻守的小雕堡,要多绕十多里难走的兽道,因为那个地方险要,一个分队日军驻守,不是不能多放兵力,而是日本人也放不起,一个分队要个小队来保障,主要是水要从几十里外运来,咽喉之地,小鬼子不放心中国人。十几个人四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充足的弹药,这个小地方对现在的区队,哪怕是动主力团,都是没办法的。

    天终于见亮,疲惫至极的众人终于歇下来,小五子从兜里掏出把酸枣,一人两颗:“把核给我,别乱丢!”

    :“能多给两颗不?你那好像有很多!”有个战士看来是饿极了。

    :“山上有的是,想吃多少都有,吃完会更饿。”小五子平静的说。这是叫大家解渴的,吃了酸的会分泌唾液。

    沉默,没人说话,只有山风刮过。

    一夜的艰难,也不过走了二十几里。

    战士们睡了,避风的洼地,像座大的井。刘长喜,小五子,排长,还有那个领导,几个脑袋凑一块开小会。

    :“今天是你们进来的第三天,明天早晨我们必须赶在县大队行动前赶过去。现在离县大队最近的路有四十里,大家的体力根本不行,另一条路七十里,要好走一些,但是有一段两里长要爬过去,你们商量。”

    :“四十里的这条都是昨天晚上这样的路,更难一些。七十里的虽远,好走,就是那两里地不好过,挺不好爬的。”刘长喜补充到。

    小五子没跟他们磨叽,自己一个人出了这个洼地,四个多小时后回来。被饿醒了的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没叫大伙失望,挎包里倒出两个肥肥的浑身是刺的球,给了刘长喜,:“我得睡会。”

    说完找个平整点的地方倒头就睡。一会鼾声如雷,连续的尖兵开路,五子累的不行。刘长喜看着两个刺猬眉开眼笑,:“今天咱们开荤。”

    小心的用刺刀挖了个坑,把沾了土的刺刀在袖子上擦了擦,手用布包垫着拿起个刺猬仔细观察笑的像个孩子,用嘴叼住刺刀背,回手拿出挎包里的搪磁碗放在坑边,从嘴上拿下刺刀,朝着看好的位置一刀捅进去,刀拔出来刺猬还在挣扎吱叫,不是好动静,一只脚也没闲着,踩住另一支准备跑路的,血流出来,没浪费都进碗里,血流净了,小兽也不动了,第二只也很快结束了生命,没谦让,一口喝下半碗多的血,拿着碗的手久久没放下来,直到最后一滴流进嘴里,意犹未尽。满足的笑,露出血森森的牙。有人已在干呕了,可惜没有东西叫他浪费,连口酸水都没能吐出。看着碗壁上已干涸的挂壁,一阵可惜,这要是有半个窝头,就更美了。这不是吃独食,尖兵不易,后卫也难,不光要注意身后敌情,消除痕迹,还要查漏,防止队伍有人出状况,就在晚上,一个偷拿一截榆树枝的战士啃完随手要扔,被他紧走几步抢了下来装了兜里,操不完的心。这是刚入队预备民兵常会有的小聪明,小半碗血是今天刘长喜的偏得,应该的!

    两只刺猬看着挺大,三十几人分,一人也就不到二两,下刀很稳,肠胃下货已经入了坑,被小心掩埋,踩平整,恢复到看不出来。短短的二十几分钟五子醒了,看大家都在大眼瞪小眼:“你们咋不吃!”

    :“血我喝了,给你这块大的!”

    一块比平均分的大一倍的肉块递给了五子,小五没客气,四个小时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体力,这不算多吃多占。

    有战士起身想去外面,刘长喜当然知道他想干嘛,:“老实待着。”

    战士不甘心:“总不能生吃吧,烤烤更香!”没人说话,半分钟,带枪的干部笑着:“找点柴火,很快就好!”没人说话,一个人都没有,小五一边吃肉一边说:“再不吃风吹干了。”

    细嚼慢咽,还不时叭唧下嘴,最后连带骨头都嚼碎吃下去,同样的意犹未尽。还不时嘬着牙花子,嚼着残留的肉沫。

    :“今天运气好,开荤了,这是今天的唯一一顿,没时间去找了。半小时后出发,快吃吧!”

    领导拿起肉块,闭着跟吃,排长,班长,老兵,渐渐的人手一块。带小枪的干部一脸嫌弃:“你们是不是也吃老鼠,生吃!”原本开始吃的众人包括领导,好多人要呕,:“咽下去,不想死就咽下去,吐出来带着土也得吃掉,除非你想死!”刘长喜发威了,很及时,很好使,没人吐出来,即使吐出来也用手捂住咽下去。干部知道自己惹祸了,忙不迭赶紧去撕咬肉块。一路上这人就事多,小五子很不耐烦他了!:“是啊,老鼠就土腥味大,肉还是很细发的。”干部终于还是吐出来,吐到手上,这时大家都吃完了,就剩他。

    :“人饿极了,粪坑里的物件都吃,何况是肉?”

    被刺激的过了头,强忍着把手里的东西吞下肚,:“领导这次稀里糊涂进来,是你鼓捣的吧?小鬼子给了你多大的好处啊?”大家都惊呆了,齐齐看向他:“你胡扯,你诬陷,我没有,我不是…”

    话没说完枪被他掏出来了,上膛关保险一气呵成,刘长喜一路拄着的木棍准确的敲在他手上,枪掉了。警卫排长和一个战士飞身扑上,把他压在身下,几个战士七手八脚把他捆起来。

    领导呆若木鸡,这是他秘书,还是他学生,一直跟在他身边,咋可能?咋可能啊?那么信任他,教他,培养他,这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排长捡起掉地上的枪,检查着:“别看了,他枪里没子弹。”

    事情出来就透着诡异,领导级别不低,虽然主管地方事务,不是军事干部,咋会有这种明显错误,显然有人误导,诱骗,刚接触五子就感觉不对了,与刘长喜的沟通就在众面前没藏着。转移到草窝子稳蔽就看出这小子没安好心,小五子才说出你快跑二十分钟要是还活着我叫你爹的话,确实镇住了他,转移中给了刘长喜根结实的棍子让刘长喜断后,这是打狗棍,约定俗成,队伍里有狗。不是自己人感觉不到的。夜里,枪里的子弹就被小五子下了。并且还给他搜了身,没发现别的武器。

    没时间耽搁,很快就审问清楚,部队太苦了,杂合面窝头不管饱,没菜没油水,每天忙不完的事,成天跟群泥腿子在一起,革命,革个屁,自己的命快没了,说是抗日,到现在一个鬼子都没见着,几年了。

    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没见鬼子说明在后方,安全。只是吃的差,大家都在吃苦,不是你多念点书就特殊。

    这小子想不干了,想享福,想吃肉。可小日本都没见过,没联系呀!想投降都没机会。知道这边艰苦,日伪重兵,一度想报名进区委政府,可是光手投过去咋立功,咋发财,日本人也不是善男信女,人家凭啥给你高官厚禄。自己领导,老师,引路人,这级别应该能行,说服是不可能的,这老头死犟,若年轻几岁,他敢去上阵拼刺刀。没法子只能把他骗去。这半年一直在领导那私下嘀咕。啥困难,啥危险,净骗人,看看这两年,他们连伤亡都没几个,还危险,就数他们伤亡小,那些人回来还不知咋被排挤的呢!那里都成独立王国了,天长日久,领导也心里长草了,不了解实际情况啊。多次想深入调查,没一个人同意他下去,光听那些申请回来的人讲困难,艰苦,危险,真的吗?一来二去,想去实地看看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终于下决心,调研为名,带一个警卫排下来了。既然要了解实情,就要掌握一手真实情况,所以没通知县委,也觉得伤亡这么小的地区,能危险到哪去。结果,…………

    这还真是个好领导,若是在现代社会,那得多么受百姓爱戴!

    不复杂,很快就清楚了,这小子想把他老师,领导卖给日本人一个好价钱!

    路长且险,不可能带着这个货了。

    小五子摘下他的帽子递给排长,转到他身后,摸摸他的脑袋,双手突然发力,拧断他的脖子,解开绑绳,扒下衣服鞋,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挺好。衣服是军服,他不配浪费。叫四个战士搭着去了一处崖边,扔了下去,过不了两天,能剩几块骨头算他好运气。

    回来路上,战士羡慕的问:“杀了几个小鬼子了?”

    :“不多,亲手干死的快十个了,枪打的不算。”

    实实在在惊到了几个战士!眼里都是崇拜的光。

    一个臭虫而已,不能耽误赶路,七十里二十个小时要赶到,不轻松,大家体力已经到了警戒线,又渴又饿,没办法,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中间休息了两次,每次一小时,这是白天,远处看见敌人的炮楼了,无人区,日伪是不问的,见人开枪,打死勿论,不管你是谁。

    第二次休息时领导的两盒烟被小五拿到了手里,言明借的,领导告诉他,这是自已给敌战区同志的慰问品,自己津贴买的,就是给你们的。小五子笑了告诉领导,有借有还,还你两条,说话算话,你拿两条去慰问不是更好!

    入夜了,前面两个大炮楼,把路封的死死的,没有大口径火炮,主力旅打这个都费劲,几百条人命都不定拿下来。队伍休息了,小五子一个人去了前面。月上稍头,一匹孤狼的呜鸣嚎叫在山谷回响,悠长的回音更显萧瑟悲凉。

    五子回来了,背个包袱。月光下众人喉头不禁嚅动,口齿生津,肠鸣音不自觉从好几个人发出来,一直闭目养神的刘长喜嘴微微上翘。

    三根大水萝卜,每个都有三四斤,大家情绪那叫一个亢奋,每人都分了厚厚的一片,大家珍惜,小口吃,汁水丰富,微辣带点甜,冒烟的喉咙得到了滋润,饥肠得到了慰籍,也只能是稍稍安慰下。

    :“不太好,有一个小队在前边巡逻,白麻子的队员坏狗子带着。”小五子和刘长喜贴着耳朵说话。

    :“若出意外,你要把他们带出去,我引开他们。”

    :“我跑的快,我来。”

    :“你引开他们我能把他们带出去吗?再者,坏狗子认识我,肯定去追我,不会追你,就这定了,不争。”

    :“指导员!”

    :“这是命令!”

    区委书记兼区队指导员,好几位书记了。几十天的,一两个月的,三四个月的算时间长的,能叫区队队员认同叫指导员的只有这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拎刀上不了阵,拿枪打不中人,小小瘦瘦的一个人得到区队认可,这可不是时间长的问题,虽然几年了,区委区政府坚持几年的干部不是没有,那些是同志,革命同志,值得信任的同志。这个体力,武力,技能最弱的一个被区队所有人尊重,在区队,他的话没人不听,区队长对他的意见高度重视,这是战友,生死战友,兄弟,可以托付妻儿。

    :“不要那个样子,又不一定就出事,我命大着呢!真有事,替我多杀几个,反正我现在没啥战绩,得算我名下,不能贪污了!”

    小五子拿出怀表,还挺高级夜光的,指向十一点了。没功夫矫情,清点人数,队伍出发了。带队尖兵小五子眼里瞄着炮楼很快就带人爬行了。出发前,每人都收拾一番,零零碎碎都收好了,带响的,带反光的,阻碍爬行的。紧身利落。

    两里地,一千米,看着不远,谁爬谁知道!碎石,树枝,粪便,每一步都是考验。领导到底年岁大了,三天两夜急行一百几十里,没吃没喝,他年纪大了,要不是有强大毅力早趴下了,自己的秘书,学生,得意的爱将的背叛令他一下老了十岁,打击很大,现在是顶着一股劲,警卫排长和两个体力好的战士用拴好的布带子不时助力,才勉强不掉队。炮楼的值班机枪不时还会打一梭子助助兴。流弹有时会让人感觉贴着头皮飞过,身旁不远的碎石烂瓦会被击碎,有火星冒出,一路惊险。

    天亮时分,这支小队伍走出了这片死亡之地,前边就是交汇的地方,危险时刻,面对面,还可能直接脸对脸,各凭本事了。

    不能歇,还得快走,为了减重,刘长喜脱了磨的稀烂的布褂子,换上一件烟色绸缎夹袄,换下的烂衣服塞入一个废弃的兔子洞,绑腿松的重新打好,饥饿的肚子系紧腰带。要抢时间了,没人废话,队伍再次启程,速度不慢。

    打头尖兵不好当,这是拿脑袋顶枪子的活,小五子两支二十响匣枪机头张开,保险关着,后边一个掷弹兵背着枪,手里是开了盖的手榴弹,两个枪法好的子弹上了膛,保险关了,手在护圈外,押后的一个掷弹兵一个枪法好的跟前头一样戒备,背后是刘长喜,他倒没拿枪,棍子在手,不时用树枝扫去脚印。不远处一条沟坎在望,小队伍顺利进入伏下身子,只有小五在一丛草下露着眼睛观察,小树林在前边,这里是经常有日军伏击的地方,冲过去不可能,只能祈祷日伪没那早进入,可惜天不从愿,一队小鬼子三十几人,一个汉奸带着从拐弯处出来。小五子还在想办法,就见一道身影斜插着跑向右侧山梁,刘长喜冲出去了。

    小五子滑下小坡背靠着,眼望天空,两行泪流!

    正常这里是要被搜索的,以现有人员武器,没可能打赢,要是区队这仗不输,还占便宜,可现在,没希望。

    刘长喜跑的很快,已到山梁下,这应该是他今生最好的跑步成绩,敌人还没发现,上了坡到了山腰,小鬼子三八大盖响了,歪把子响了,掷弹筒榴弹出膛了。

    今天刘长喜神勇啊,跑上了山梁,消失了,小鬼子气疯了,这是两个分队加强了歪把子机枪两挺,三十几人枪不开了,迈开小短腿飞快直追,抹干眼泪的小五子望着上梁的日本兵牙咬腮肉,血流了出来,他知道干什么,不能让指导员失望,自己还有任务,自己必须保持清醒,把人送走。视线里小鬼子消失了,就是现在。:“跟紧了,别掉队!”冲出缓坡奔向小松林!

    刚刚的一幕惊呆了大伙,领导没流泪,好多战士流泪了,领导没有,在小五子喊别掉队的时候,领导已经紧跟上:“快!”

    县大队,终于见到了,他们已经集合整队。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慷慨赴死,这几百人知道领导三天前进入,就没打算活着,没有一线生机。没人动员,没人退出,没人讲话,不多的储备全部带上,日子不过了。

    刘长喜醒来已是五天后,旅部医院,这是军区医院分出的一支,能做手术。到这不到一个月,他命真好!

    区队长接到通讯员的消息马上招集战斗民兵,全员集中全部储备都带上了,田有财副队长老班长,一班长三班长带队武力突袭南面日军据点,打光了所有炮弹,榴弹,手榴弹,火力之猛,弹药耗量之多,足超主力一个团,不仅调动了本县日伪,南边西边日伪军大兵压境,两万余兵力。完成预先构想后,偃旗息鼓在合围开始前撤离。

    区队长带了二班长和十名队员,五十多战斗民兵一路追下来,前后脚的功夫,奔着响枪方向斜插过去,等到了地方,日军已撤离,刘长喜斜躺在一块石头上。:“还活着,有气!”三处刀伤,左肋一处穿透伤,正腹一处,心脏一处。必死无疑,小鬼子都懒得再补刀。左肋一刀没伤脏腑,心脏一刀只破皮还不过一厘米,这小子刺猬皮没舍得丢内衣几个兜装满了,刺面相对成附甲胄,正挡住心脏位置,最重的是中腹这刀,肠子肯定破了,肠子出来了,区队长用干净搪瓷碗扣住用布扎紧,临时扎的担架。一伙人抬着去了新开不久的医院。

    他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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