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前行
在奥德修斯死后第二个月，米力波勒和希莉波斯回到了卡马托尔，继续开始他们忙碌的重建生活。
上班的第一天，米力波勒就在堡垒里发现了不速之客，“母神啊！我居然在卡马托尔看到了巨龙？哦？你们还带着幼崽？没想到巨龙一族对外族有如此高的信任，竟然允许幼崽在这片大地上驻足？”
一开口，老阴阳大师了。
绿瞳男人咬紧了牙，尽量控制了自己的语气，“我们应大法师蕴的邀请而来。”
一旁蓝发的男人从容而平静，“我们已通过了审查，现在代表巨龙族前来援助卡马托尔。”
“代表？巨龙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了？”米力波勒一脸惊讶，“说实话有点冒犯，但我真的很好奇这位能弄明白基础的魔能法阵吗？”
说完他指了指绿瞳男人，绿龙自然是受不了这气，正要发作之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软糯的女声。
“啊呀，真是许久不见，小莫勒，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呢。”少女纯黑的眼中是灿金的瞳，这令她原本娇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冷厉诡异，“呀，抱歉，多年不出门了，都忘了你三百年前就卸任山尊啦，可真叫人遗憾啊。”
见米力波勒面色不虞，她笑得越发甜美，“这次代表我族前来卡马托尔，还望小莫勒念在老交情上不吝指导哦。”
刚到达会议室的艾林低声问身边的伊芙，“那是谁？”
“布莱厄德，现存最古老的黑龙，大地母神的信徒，至少活了三万多年了。虽然是巨龙，但一直保持着中立的身份。”伊芙一点不意外她会前来，对这些人来说，奥德修斯的死因算不上秘密。
果然，她的目光穿过了米力波勒和伊芙，落在了艾林身上，她收敛起浮于表面的笑容和一身的懒散，快步走到艾林面前，行了极为庄重的一礼。
“感谢您，为母神所做的一切。所有的谢礼和语言都过于贫瘠，我想，我应当为您做点什么，所以我向蕴恳求，来到了卡马托尔。”
艾林抓了抓头，“谢谢？”
“不，您不必向我致谢，这是一位信徒，唯一能做的事。”她低头，牵出身后的小龙崽，他还不能化成人形，被魔法缩小后的体型，圆滚滚的，十分娇憨可爱。
小龙崽眨巴着湛蓝的大眼睛，用通用语磕磕巴巴道，“谢谢您愿意帮助我，女巫阁下。”
“不用谢。”艾林摸了摸他的脑袋，“看来我的血起效了，不过我一会还需要检查下他的身体，可以吗？”
谢尔思格点头，“没问题，波尔涅已经完全恢复了。”
艾林笑而不语，她当然知道这点，她的真正目的是取出那滴血中隐藏的根源气息，在她没有觉醒前，根源蛰伏在体内，可以转化成任意一种能量，她就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女巫。但当她意识到根源的存在后，这份塑造世界的力量就会迅速展现出祂残酷冷漠的一面。
如果没有斯加拉神力的介入，她和面前这条小龙，大概都会成为根源的一部分吧。
不知那位远在地狱的黑暗女神，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体内的根源气息都能做出个邪神了，有空还是要去地狱，顺便问下王谢的决定。
艾林正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长发如海水般弥漫在腰间，在阳光下反射出彩虹般的光芒，眉间总是笼罩着一股愁色。
“希莉波斯？你比我预料中更早些。”
“怎么，你真不打算回什加海了？”
“没有意义，相比之下还是这里好些，至少不会触景生情。”他十分娴熟地从会议室的柜子里取出红茶和牛奶，“其他几人估计还有事，要等一会，你们喝茶吗？”
艾林举手，“我和大橘都喝，大橘的多放蜜。”
剩余几位在大橘续了两杯茶后陆续抵达，重建工作中随时都有突发情况，大家都很理解。
几位大法师和布莱厄德寒暄完毕，这次会议便正式开始：主要是各人陈述下目前负责的工作进展，区域情况，人员分配，以及接下来的目标。
介于艾林和大橘的特殊身份，会议的参与都可有可无，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艾林也不会作为大多数工作的主负责人，她大多时候都在到处打零工，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们在重塑这片被遗忘的大地，以凡人的方式。
“关于西桑尔山脉的土地魔力梳理工作，就拜托布莱厄德阁下了。”
少女点点头，“照料大地方面，我多少有些积攒的心得，也欢迎年轻法师来学习。”
“那就麻烦您了。”这也是许多法师前来的原因，能得到大法师的指点，甚至经验传授，这是许多普通法师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它正在这片大地上发生着。
蕴抬头，目光扫过正在和安德勒斯小声交谈的艾林，他们接管了近海区域所有的工作，阿德耐和瑟拉娜负责黑森林区域，诺玛和米力波勒负责月莲湖，伊芙和米力波勒负责辛纳低地。这些是目前力所能及的区域了，其它的要等时间去慢慢消化了。
他收回目光，弯起了嘴角，也许现在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们还是同行的朋友。
…………
夜晚，起了很大的风，汹涌的浪潮一股股地拍打向海岸，又被魔法阵拦住，在空中化作泡沫散开。
艾林赤脚走在雪白的沙滩上，经过这段时间来的努力，港口附近的环境已改善了许多，再也闻不到各种腐臭味和腥臭气，淤积在海底的骸骨残渣都被清理完毕，海水澄澈见底，只是有些过于干净，里面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她抬起头，看到黑羽的鸟穿梭在风浪中，羽毛上的白色斑点很是好看。
“这里已经有鸟迁徙过来了吗？真漂亮啊。”
“衔星鸟，曾是卡马托尔分布最大的鸟类，它们由巨人族捐赠，包括另外一千多种动物和三千多种植物，用于后续完善这片大地的生态系统。”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旋律，令人想起吟唱死亡之曲的海妖。他肩披浪潮而来，水滴正从海藻般的发间落下，在无光的环境下，那头长发转化成了夜幕般的蓝色。
“安德勒斯？”艾林并不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那关于海洋的物种引入呢？”
“报告书应该发给过你了，艾林。”安德勒斯看她一脸懵然，就知道不可能指望这位自己看，她总是以自己是半文盲为由，称看不懂含有过多专业词汇的报告书。
“好吧，明天我会和你详说，相比陆地，海域的破坏要严重得多，毕竟他们把海洋当成垃圾场用了三百年。这会是很艰难的工作，但我们的准备足够充裕。”
艾林瞥了眼那如珍珠般的肌肤，“但我想今天你来找我，并不是为了谈工作，安德勒斯？”
“是。”他也并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前来找你，是为私事。”
“我一直在好奇那个答案。复活已死之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艾林并不意外，她叹息一声，“凡人支付不起的代价。”
安德勒斯追问，“如果死去的，是你亲近之人呢？比如哈尔，比如伊芙，比如，蕴？”
艾林侧头，金色双瞳在黑暗里亮起。当她收敛起满身懒散时，便脱去了凡人的伪装，冰冷漠然的脸上，如神像一般，不带有丝毫人世的温度。
而下一刻，她又重新绽放了笑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个玩笑挺好笑的，下次别开了。”
此时，安德勒斯才从恍惚中惊醒，直视她眼眸的瞬间，漫长得仿佛一世，他迷失在虚空中，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记忆，如一缕幽魂，在无数次的毁灭和新生中游荡，被永无止境的虚无感吞没。
“已死之人不会复活，就像我们无法改变过去。我们只能向前走，不断地向前走。”
“安德勒斯，你该走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海浪突然翻涌而上，冲天而起，泡沫纷纷扬扬，仿佛一场大雪。
男人垂下眼眸，沉默着走入了海中，随后，只见一头巨大的海兽，如天幕倒映在海上的阴影，消失在了海的边际。
艾林望着逐渐平静的海面，站立许久未动。
“啧，真是双标。说真的，如果蕴他们死了，你会怎么样？”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轻佻、戏谑，又带了点试探。
艾林却笑了，“如果你有希望回到地球，你会倾尽一切，去祈求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吗？”
对方沉默片刻，声音依旧欢快，“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就这还有脸说我双标？”艾林白了一眼他，“怎么，魔王陛下这么快就决定了？身后事也安排好了？”
王谢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尊敬的艾林阁下，听您这意思，是有办法回老家吗？哎呀，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能不能顺路捎我一程啊？”
“你还是先操心能不能活下来吧。”艾林正色道，“根源，即便你曾一度杀死过它们，也不代表你能掌控它们。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建议，那么你的力量，自我，灵魂，全部被根源吞噬改变。”
“王谢会真正意义上完全地消逝。”他收起笑容，抬头望向天空，“我很清楚，所以我来了。”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下一任希莱普斯的继位仪式，你要不要参加，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