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重逢
大橘摇着尾巴趴在凉亭里，眼皮和耳朵都耷拉着，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即便艾林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依旧兴致缺缺。
“大橘你怎么像被被绝育了一样，就差个伊丽莎白圈了。”
琥珀色瞳仁转向挨近他的女人，毛茸茸的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虽然大橘不明白伊丽莎白圈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
他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利齿，恶狠狠地咬了艾林一口。
“还好今天穿的短袖，不然又被你咬坏衣服了。”艾林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臂，大橘却不松口，虎脑袋跟着她的手臂上下晃动，“如果再不松口，今晚就没猪排吃咯。”
大橘湿漉漉的鼻头抽动，嗅了嗅艾林身上的味道，他闻到了猪肝馅饼和炸猪排的香味，还有股灼烧的甜香气，令他感到熟悉而怀念。
虎脑袋拱了拱艾林的手腕，似乎想从她的手环里寻觅到美味。
艾林把热乎乎的炸猪排倒进饭盆里，她有随身携带餐具的习惯，储物手环里长期备着几十个大橘专用饭盆。
大橘却对香喷喷的猪排毫无兴趣，还在用头拱她的手腕。
“没了哦，全部都在这儿了。”
“怎么了？”哈尔的声音从后方的树丛里传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一只体型比大橘更庞大的梅其拉走出了树丛，琥珀色的瞳在幽暗的路灯下反射出冷光。
他看到食盒里有炸猪排，低头正要去咬，却被大橘一巴掌拍开，梅其拉幼崽眯眼盯着他，神情不善。
艾林取出纸袋放到哈尔面前，“我买了猪肝馅饼回来，你尝尝。”
“谢了。”哈尔注意到上面的标签，“是野猪酒馆的啊，他们家一百年了，味道一点没变。”
他伸出爪爪就要去拆包装袋，大橘又用头将他顶开，长尾巴一卷纸袋就落在大橘肥大的肚子下。
大橘对着哈尔龇牙，示意这是属于我的食物。
哈尔失笑道，“真是个护食的崽子。”
大橘继续绕着艾林的兜圈子，势要将“美味”挖掘出来。
“不行，大橘，剩下的都是带给小白他们吃的。”
瞧着大橘的傻样，哈尔笑得十分慈祥，似乎只要看到大橘，很多不快都能被抹平。
大橘失去了耐心，突然一个“饿虎扑食”式，直接将艾林扑在了草丛上。
一颗椭圆的鲜红水果，从艾林的口袋里滚出来，里面像是流淌着橙红的火焰，绚丽光辉在昏暗的环境中越发夺目。
大橘终于找到了他寻觅已久的“美味”，正迫不及待地扑向水果，艾林大长腿一伸，直接将他踹飞到池塘里。
她蹦起身捡起了水果，拍拍衣服上沾染的草屑，“什么都想吃，馋死你算了，这个可不能吃！”
“艾林？这是……”
一直在旁看戏的哈尔忽然人立而起，随后周围出现了浅金的雾气，雾气扭曲着变换，最终构成了一道修长的人形。
身穿黑色猎衣的白发男人从雾中走出，他对艾林伸出了手，“给我看看。”
“是伊米尔吗？”红光映在艾林脸上，她美得惊心动魄，漆黑双眸里像有什么在闪闪发光，“它很值钱吧。”
作为一个半文盲，却能两眼就认出这种传说中的珍宝，这得益于她对《稀有魔法植物》的熟背，在挣钱上艾林一直很努力。
“是，非常值钱。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哈尔灿金的眸里倒映出这颗传说中的果实，“这种地狱岩浆的气味，确实是伊米尔。你从哪得来的？”
艾林把她遇到少年的经历描述了一遍。
哈尔啧了一声，“我就说，前线又不是一帮魔偶。如果那位真的来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艾林兴奋地搓手手，“这能卖多少金币？”
哈尔笑着摇摇头，“没人敢买的。它是祂赠予你的，其他人不能染指。”
艾林笑容渐渐消失，“为什么啊？”
“这是一份礼物，契约加注在其上，语言本就是一种契约，更何况是从祂口中说出来的话。”哈尔试图向学渣解释深奥的魔法契约，“从概念上来讲，祂是地狱的起源和化身，象征了地狱本身，祂的这份赠礼，也可以理解为地狱对你的馈赠。所以他说出口的话是有约束力的。即便是你，也很难逃脱出这种约束，只是你感觉不到，因为这颗果实上附加的约束对你是无害的。”
艾林似懂非懂，“那人很强吗？”
“祂不是在力量上很强大的那种。”哈尔想了想，“在辛泽沃亚，祂的实力甚至不如一位高阶法师，所以即便祂穿过了屏障，前线也无法察觉。”
哈尔将果实丢给艾林，突然向右转身，出手抱住了扑过来的大橘，直接将肥大老虎举在了怀里，看起来像是大橘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艾林单手按住大橘凑过来的脑袋，把“伊米尔”塞回了口袋里，“那这个大橘能吃吗？”
哈尔压制住不断挣扎的大橘，“当然不能，我们是梅其拉，又不是地狱犬。里面全是地狱岩浆，就算蕴含浓郁魔力，但相比要消化它们的代价，并不值得。更何况，这玩意现在的意义远超它本身的价值，我觉得你眼下需要思考的是祂为什么要送你这份赠礼。
“祂究竟是谁？”
“伊米尔，地狱的概念化身，或者你可以理解为，魔王的分身。”
暮色已消逝在天际，仅残留下一片血色徘徊在夜幕中。庄园幽冷的路灯随着脚步逐一亮起又熄灭，隐匿在黑暗中的植物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正注视着这位未受邀请的客人。
不速之客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抹去上面的水迹，随意甩动树枝为他开路。
有植物不忿地试图袭击他，却在触碰到他的身体之前，就纷纷枯萎倒伏，最终化为尘埃消散在夜风中。
“真是讽刺。当初克罗希尔家的小子在这里研究森林陷阱，想要追求隐秘的奥妙，结果把自己整疯了。然而这宅子换了个主人，却间接实现了他的梦想。”男人嗤笑一声，“凡人，也妄图掌控神明的力量吗？”
蕴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穿过了茂密的树林，望向了远方的建筑，那里正亮着灯。
“嗯？”男人俯下身，拾起了几缕橙色的毛发，“看来灭世者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啊，年纪轻轻就开始秃顶了。”
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天命灭世者，米力波勒阁下。”
“第一次。”男人竖起食指，“这是我们见面来，你第一次念出我的真名。我真的有那么讨人厌吗，蕴阁下？”
他移开目光，“见到艾林，还请您收敛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蕴的内心其实非常期待艾林的铁拳砸在眼前这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如果不幸地发生了那种事，他绝不会上前阻拦。
“对待学生，我可是一向温柔可亲。”
这座宅院内部的环境，他并不陌生，克罗希尔家的法师的实验他一清二楚。在此地教学三年，米力波勒早将这座小镇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为这里提供庇护，而这座小镇在他眼底没有秘密，这理所应当。
除了艾林这个意外。
即便是他，也无力去试探一位女巫的锋芒，并由于种族历史渊源，他对女巫更是忌讳莫深，所以在发现蕴千里迢迢赶到后，他属实松了口气，虽然他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但艾林这次闹得实在太大了，她直接终结了黑夜女神和血族的未来，整个辛泽沃亚的目光都投向了这座小镇，他恐怕再也没机会过平静的生活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隐约传来了琴声，断断续续地，他辨认出是《月光下的多洛斯》，这首有千年历史的乐曲有着多个版本，而这一版本是他最熟悉的，不由令他想起了一些回忆，美好的、幸福的、不快的、痛苦的……
他神色阴鹜，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是谁？”
蕴直接推开了门，一室璀璨光辉映入眼帘，仿佛群星都挤进了这间屋中，簇拥着站在中间的黑发女人。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明艳的面容上有意外之色，“你居然敢来我家？”
一旁蹲在地下的白发男人同时抬起头，“米力波勒？”
他手里握着纯度极高的魔法宝石，几乎都是水属性的，散落一地的宝石散发出星辰般的光芒，令人有误入巨龙宝库的感觉。
虽然有些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赝品，等到魔力消失后就会再度变回平平无奇的石头，但依旧有不少是肉眼无法识别出的真宝石。
“你们这是做什么？”蕴低头望着眼花缭乱的魔法宝石，随手捡起一颗，“哪来这么多高纯度的水魔法宝石？”
艾林粲然一笑，“上次我们去迷夜森林的时候，我在水里摸了很多这种石头，打算拿去卖钱。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了，这才刚想起来。”
蕴想起上次的“冒险经历”，笑意从眼中溢出。
哈尔此时也从满地宝石中站起来，一双暗金竖瞳锁在了对面男人身上，“你来这儿做什么，米力波勒？”
“我受到邀请而来。”男人故作惊讶道，“蕴阁下竟然没有告知您相关合作事项吗，奈萨里奥阁下？”
“嘭”一声轻响，大门被推开，随后是车轮滚过地板的声音，来人有着柔美的嗓音，“哎呀，山尊阁下？”
断断续续的琴声，从未合拢的房门外传来。
“失礼了，是前任山尊阁下。”她脸上带着浅笑，“真是一位尊贵的客人，看来我得再去做几道拿手菜才行。”
琴声越来越清晰，米力波勒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凝固了，他喃喃自语着，不敢置信，更无力念出对方的名字。
她一直在这里吗？自己为什么会不知道？难道是蕴用什么手法骗过了自己？
不，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擅长精神魔法。
但，但如果是她的话，也许可以做到。
“阿弗拉，你去上菜。小白跟我回厨房，今天有贵客，得再做几道特色菜。”
她说完弯腰行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他上前几步喊住了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却又缩回手，最后只得尴尬的站立在原地，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伊芙。”
对方脸上笑容不减，只是翠绿眼瞳里没有一丝笑意，“好久不见，米力波勒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