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裴渡听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地往两个侍卫身后望去，以为是荔淳同他开的玩笑。
他站在原地，一开始甚至有些茫然。
半晌之后，他面色由晴转阴，忽自嘲般笑了笑。
荔淳，你当真是没有心的吗？
裴渡不多做耽搁，忍着心中的怒火，回到屋中，摊开信纸，着手开始写协查文书。
问清谢栀丢失的大概地点之后，裴渡迅速写下四份文书，盖上自己的官印，让属下分别发往临近的四个州府，请求各州官员协查寻人。
方罢笔，便有一侍卫未等通传，焦急入内道：
“大都护，骑兵都尉和副都护求见，有急报！”
裴渡将协查文书一一转入信封之中，随后交给方才的两个侍卫，命二人速速去办，不可有片刻耽搁。
随后快步走到厅中，问二位下属道：
“出了何事？”
骑兵都尉徐元羲和副都护卢真对视一眼，匆忙禀报道：
“大都护，果然如您所料，我们在西垠埋伏下的人今早抓了两个探子，看打扮，是西戎人无异！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在那附近发现了一个尸骨堆，看衣着打扮皆是我关河城将士无疑！应该便是十日前消失不见的那批将士！”
说到此处，卢真心中沉痛，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裴渡闻言，手上青筋暴起，一拍桌案，骂道：
“这些个蛮夷，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那两个探子现下被关押在何处？”
“回大都护，依旧关押在大牢之中！”
“卢真，随我去大牢！本官要好好审审他们！”
裴渡说着，又吩咐骑兵都尉徐元羲：
“你吩咐手下按计划来，继续埋伏，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猖狂几时！”
“是！”
裴渡急急带着卢真往外走，刚翻身上马，忽顿住拉马缰的手，召来一亲兵，低声道：
“你带领一支队伍，随那二人一同南下，协助各州府找人！”
边关摩擦频繁，百姓死伤无数，裴渡身为大都护，自不可能抛下一城百姓去寻人，他此刻望着眼前广袤的原野，心中第一次生了畏怕。
倘若找不到。
倘若真的找不到……
……
四月之后，天气早已由春入夏，酷暑过去，又到了微凉的秋日。
天黑得愈发早，几点星子静静浮现，云雾之中，一轮明月映在河中，水月交辉，倒像一幅天赐的画作。
街上此时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还有不少摊贩收了摊，快步往家中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派悠闲自在。
街边一家小画馆中，一尚带童稚的声音响起：
“姑娘，已然是酉时了，咱们打烊吧。”
“好嘞。”
柜台后头坐着个少女，正在宣纸上细细描绘，她抬头，面上露出恬淡笑容，虽身着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掩姿色。
谢栀站起身，同清圆一起将挂在门口的几幅画收起来，随后关好屋门，带着清圆往后宅走去。
这地方是岷州辖下的一座小城，名唤留良城。
谢栀当初从那渡口离开，顺利拿到假公验之后，便用那公验重新坐船，辗转几次，直到来了这座小城。
这里虽然没有京城那般繁华，但人也够足够熙攘，大隐隐于市，谢栀想，这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那时，她在四周寻觅店面，到了夜间也没有去处，恰好遇见一巡视的衙吏。
那衙吏是个热心肠，名唤郑彦，说自家老母年岁已大，本做绸缎铺子，如今不做了，正想将铺子租出去，换些银钱。
谢栀知道自己一弱女子独自生活不容易，且开画馆也需要人手，到这租好店面之后，便去了人牙市场。
市场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谢栀一眼便看中了她。
清圆生得膀大腰圆，上一任主家本是做杂耍的，本想将她培养成相扑手，可惜后来倒闭了，主家便将她们都卖了。
虽然到人牙子手里瘦了许多，但清圆的体型太过魁梧，来看的人怕她吃得粮食多，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听到谢栀想买，人牙子诚惶诚恐，也不敢说出太高的价格，只求尽快将那丫头卖了了事，别再糟蹋他的米粮。
谢栀便用一个极其实惠的价格将那丫鬟买了下来，
那时恰好正午，悟阴嘉树清圆，便给她取名叫清圆，正好与之前的翠圆同字。
清圆干活虽然不大利索，吃得也多，但却有十足的有安全感。
谢栀长相出众，虽卸去钗环美衣，但依旧有宵小之徒惦念，开店前几日，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
有清圆在，便不一样了，她举着扫帚往那一站，再魁梧的男子见了她，都要退让三分。
……
这是一座带后宅的店铺，谢栀租了前面的铺子和后宅的一间房，其余地方便是那对老夫妇和在衙门做小吏的儿子郑彦在用。
谢栀不善庖厨，每月便多给给夫妇俩一些银子，包做她和清圆的一日三餐，偶尔也带清圆去镇上的酒肆打牙祭。
两人这边刚一回到后宅，清圆便被厨下饭菜的香味勾住了魂。
此时正值两人的儿子郑彦从衙门回来，几人便坐在一起，一同用饭。
“季娘子，今日收成如何？”
郑彦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笑着问谢栀。
谢栀之前买的假公验，上头写着名唤季云霓，庐陵人氏，家中人皆死于疾病。
谢栀见到郑彦时，便按假公验上说的，告诉他自己家中没人了，孤身一人流落到此，那郑彦倒也没有怀疑。
一旁的清圆道：
“卖得可好了，今日还有两个郎君为了姑娘的画争执不休呢，都抢着要。”
郑彦咳了咳，道：
“是吗？”
郑老夫人乘机插话道：
“明日是中秋佳节，云霓，你来这也四个月了，还没见识过咱们县的中秋灯会吧，明日可以出去逛逛。”
谢栀拿起碗筷，摇摇头道：
“不了吧，街上人多，我还是在家中睡觉吧。”
“姑娘别怕，我带你去便是了。”
郑彦笑着往她碗里夹了两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