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人生豪赌
宋中坚听了他的解释,沉下脸,若有所思的问。
“这么说,褚鹰死于教室那一枪?你能肯定教室内的警察没有开枪么?”
见他点头,颇为满意,笑道。
“好了,人已死了。活着的还要战斗下去。人生就是赌博,他赌输了。”
“咱们还得继续赌下去,争取赢个大满贯。”
“你让我有话直说,令我感动。你终于信任我了。”
“我一贯认为,这个世界,时事造英雄,英雄创造世界。”
“像你这样的俊才,理当拥有发挥才能之平台。”
“之前请你加入组织,你没同意。鄙人体谅你年轻,不知人生道阻且长。”
“你既然选择信任我,我也不能害你。现在,诚邀你加入组织,你做何感想?”
肖秉义心中咯噔一下,娘的个头,狗日的绕这么一大圈,还是老调重弹啊?
还是要斯人放弃心中的坚守?斯人现在,还能掼笔而去吗?
他看谈副官拿出表格放桌上,又将金笔压上。
瞥一眼宋中坚,明白已身陷绝境。
他盯着桌上表格,思绪万千,心在颤抖。
坚守之信念,又面临严峻考验。没有任何余地之考验!
签!还是不签?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签了,如坠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不签,身陷囹圄,要下地狱。
娘的个头,老子还有天降大任没完成呢。
宋中坚表现出足够耐心,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肖秉义瞥一眼对方跳动的一字胡,嘴角上拉一下,算是回应。
他感觉,表格线像一张网,勒住了自己的身躯。
表格字节,在心头上跳动。两年来所有遭遇,瞬间变幻成一幕幕画面:
宋中坚愤怒扭曲的脸;
钟老板鼻青脸肿;
家教女人惊恐的脸;
中学张校长无奈的神态;
码头老板喝着碧螺春,沫横横飞……。
想起烈日炎炎,自己坐垃圾桶旁的失望与孤独;
忆起夜深人静时,斯人仰望星空时的惆怅与绝望;
大街上无以言表之尴尬与彷徨;两条腿被压成弯弓已带伤;
挑大粪受欺凌与肿红的、拉破了皮的肩膀;
还有,还有那首像哭泣的二胡曲,如泣如诉之不屈与坚强……。
他头晕目眩,两眼模糊。擦拭一下灯笼眼,再看表格。
字节瞬间凝成一双带有魔力之凤眼,又瞬间化为两只火炬。
他明白,这是一次被逼着用生命做赌注,身不由己的人生豪赌。
不赌是死。
赌赢了,也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此刻的心情,好似波涛在胸,翻滚激荡。
一片黑暗中,有一个空灵之音震动着耳膜。
是柳蕙的殷殷细语,在耳边回荡:
肖秉义,深入虎穴,机会难得。摸清敌情,一网打尽。立大功,刷新履历!
他环顾四周,仿佛在找柳蕙。再瞟一眼宋中坚阴森、略带得意之小眼。
咬紧牙关,缓缓拿起笔。
手上龙飞凤舞,内心在泣诉:
柳蕙,你说话要算数。
为达到你条件,斯人要刷新履历,为人民立大功了。
为了你,斯人受再大委屈,也心甘情愿。死了也值!
按下指纹时,他心里猛得一抽:柳蕙啊!柳嫦娥,为了你,斯人拼了!
两年的抗争和磨难,最终,字还是签了。
他盯着两个血红的指纹,仿佛是那对红了的凤眼,燃烧的火炬。
火红的心灯被点燃,心灵深处滋生出一股豪情。
尽管深知跟魔鬼同舞很危险,但也很刺激。
人这一生干点大事,才有意思。
天降大任于斯人,斯人为爱之人冒点险,非常值得。他想。
宋中坚目睹他刚才这一幕,认为他反应正常。
如果他很干脆的签了,反而值得怀疑。
他看过签字后,非常得意。轻拍他肩膀,又竖起大拇指。
“好,肖秉义同学,欢迎你加入。现在我有一事要问你。”
“听说你负责军管会暗中自首事宜,你能透露有哪些败类自首吗?”
肖秉义心中暗惊,斯人负责暗中自首工作是秘密,是谁告诉他的呀?
跟着明白了,宋中坚为何绑斯人之目的了。他原来是奔着自首人员,才绑斯人的。
他知道负责特务暗中自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下意识摇摇头,跟着解释:“宋主任,是有这事,但至今尚未进展。”
宋中坚盯他一会,冷笑道。
“肖秉义同学,我看你可能还没适应新环境哦。”
“提醒一下,咱俩现在已在一条船上了。”
“对那些威胁党国大业之小人,必须制裁。”
“否则,咱俩就会翻船,将死无葬身之地。”
肖秉义还想解释清楚。
“宋主任,此项工作刚启动。电话是接了几个,尚未答话,就掐断了。”
宋中坚随即沉下脸来,阴森的小眼盯着他:“怎么?鄙人刚才之言,都是废话吗?”
肖秉义感觉遇到了难题。自首之人确实没有,总不能将张玉成供出来吧?
人家不是特务,将他供出来,不是丧德吗?做人做事,要凭良心啊!
他看宋中坚始终盯着,一脸的不信任神态。
估计他得不到名单,是不会信任斯人的。
如真这样,那斯人豁出性命签的字,就白签了。
隐隐作痛的小腿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一个憎恨的名字。
但他知道,越是吞吞吐吐,对方就会越相信。准备好好的玩玩对方。
“宋主任,小人目前对一人是否真心自首,还没把握。怕冤枉了人家。”
宋中坚面露喜色,气定神闲道。
“肖秉义同学,你真是菩萨心肠。唉,心善未必有错,但应该有度。说吧。”
“这个人是小人之前同事,为党国立过大功。小人在劫粮现场,与他单独见过面。”
“他只问过小人一句,因解放军追来,没来得及回答。小人不请示,也答复不了。”
宋中坚已没了笑容,催道:“此人是谁?他问你什么了?”
肖秉义嘴唇蠕动,躲避着他的逼视,嗫嚅:
“他,他问军管会自首政策,是不是骗人的?有共党血债,会不会秋后算账?”
宋中坚开始不淡定了:“哦?此人是谁?快说!”
肖秉义又故显犹豫神态:“小人还是不说的好。目前情势,打听一下共党政策也正常。”
宋中坚急不可耐了:“不要担心,鄙人不会冤枉他。说呀,此人是谁?”
肖秉义还在犹豫:“宋主任,小人想来想去,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会信。”
宋中坚生怕他中途闭嘴,耐心劝道:“你不要担心,你说的情况,仅供参考。快说吧。”
肖秉义欲言又止:“宋主任,此人跟小人有误会。若说了,恐有假公济私之嫌。”
宋中坚跺一下脚,催道:“啊哟,急死人了。快说吧,鄙人心里有数,不怪你。说呀!”
“沈富中。”肖秉义报出名字,心中安定了许多。
宋中坚一怔,思索片刻,摇头。自言自语:“是他?不可能吧?”
肖秉义点点头,恳切的说:“小人看,也不可能。他是党国功臣,千万不能冤枉他哦。”
“小人进组织,没有投名状。只能实话实说,不然,对不住宋主任对我的一片苦心。”
宋中坚憋着一口气,转身轻轻吐出来,又转身叮嘱。
“好!还有吗?”
肖秉义随即摇头道:“宋主任,您也可谓我师尊。小人不敢欺骗您。”
宋中坚略微考虑一会,点头道:“行,我是信任你的。”
“今天到此结束。暂时不给你任务,继续回去干公安。该咋样,还咋样。”
“放心,从此没有哪个敢找你麻烦,包括你家人。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跟你见面。”
“你代号‘麻雀’,暂时由代号‘燕子’联系你。”
“考虑你情况特殊,停一段时间,将跟鄙人单线联系。”
“为表示诚意,跟你透露一个秘密,鄙人代号‘雄鹰’,此代号原是褚鹰的。”
“鄙人不想再改了,权当纪念他。至于如何联系,我会适时通知你。”
“提醒一下你,加入了组织,就得执行组织规定。不要有其他念头,更不能自作聪明。”
“记住鄙人告诫,我们无处不在,包括你无比信任的领导,也可能是你战友。”
副官谈成端上两杯红酒,宋中坚拿一杯递给肖秉义,然后碰杯同干。
“啪”,肖秉义酒杯掉地上,宣布豪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