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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照春空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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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阁中,红木的绣绷架子上,晏犀照在绣娘的指导下,捋着金丝线,一针一针地在上面绣着吉祥的流云纹路。

    绣了小半日,她才起身,暖晴端着一碟子厨房刚做出来的热乎的糕点进屋,可她小脸上却挂着一丝忿忿。

    晏犀照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的温热的松巾,擦拭一番。

    “这是怎么了?”她轻笑看着小丫鬟,关心问道。

    暖晴抿了抿嘴,气呼呼地说道:“我方才去厨房取点心,便听到厨房的婆子在议论九娘的婚事!”

    晏犀照放下松巾,捻了块糕点,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甜腻而多油,并非她喜欢的口味。

    “她们说了什么让咱们暖晴这般生气?”她浅笑着问道。

    暖晴看着她家九娘满是期待地绣着的嫁衣,又看了看九娘眉间淡淡的喜色,心中更是忿忿。

    “那些婆子竟然说九娘的婚事怕是要不好。”暖晴气冲冲道,“真是黑心烂肚的东西,晏相府养着她们,她们竟敢这般唱衰九娘的婚事。”

    晏犀照闻言愣了愣,从前姐姐未出嫁时,家中一应庶务是姐姐管着,后来姐姐出嫁,她年纪小,她阿爹没有续弦,虽有两房妾室,可也没让她们沾染了庶务,而是由府中两个管事安排着。

    后来她年纪渐长,没脑子地一心扑在钟离溪身上,钟离溪离京的三年,她也都忙着和山妙之针锋相对了,也不曾好好管过府中庶务。

    今日暖晴忽而提到府中那些碎言碎语,她才想起,她阿爹出事后,晏相府尚且还不曾抄家,府中下人便有不少卷了府中银钱跑出去的。更遑论后来晏相府被抄家后,更是树倒猢狲散。

    “九娘……”暖晴看着脸色不大好的晏犀照,她担忧唤道。

    晏犀照回神看了一眼暖晴,又望向四周伺候着的噤声的丫鬟,不禁揉了揉眉心,她这些日子想着自己这桩婚事,想着如何避开钟离溪,却忘了府中内忧了。

    “此事自有论处,你不必这般气急。”晏犀照淡淡开口道。

    “可是……”暖晴却欲言又止。但看着晏犀照这般肯定地模样,便没有继续说什么。

    四下伺候的丫鬟皆是敛眸垂首,不敢多说一句。

    -

    晏怀远回到府中,只是脸色却与早晨出去时天差地别,难看得紧。

    “阿爹这是怎么了?”晏犀照见此担忧问道。

    晏怀远敛下眸中的阴晦,笑道:“只是些朝堂上的琐事,无须担心。”

    那日九娘醒来不再执着楚王,他也曾怀疑是不是九娘的缓兵之计,可见到了中宫娘娘递来的家书,又见九娘高高兴兴准备自己的嫁衣,他便知道,九娘确实是心甘情愿嫁给那叶三郎。

    这本是好事,六礼也过半,待晋国公府下过礼书,过了大礼后,便能定下婚期。可谁知今日下朝,晋国公那老狐狸拉着他絮絮说了小半日,左右那意思竟是想要悔婚。

    晏怀远眸中不禁又暗了几分。

    “阿爹。”晏犀照忽然唤道,“可是我与叶三郎那婚约有了什么变数?”

    晏怀远一愣,他眯了眯眼,问道:“九娘,你怎会这么想?”

    晏犀照抿了抿嘴,距离晋国公府纳吉下聘书已过去多时,但依照晋国公夫人当日说亲时急切,恐怕早早便该来下礼书了,可偏偏晋国公府一直没有动静,也无怪乎厨房那几个婆子有此猜测。

    “阿爹不必瞒我,告诉我是或不是,女儿并非柔弱不可受打击之人。”晏犀照望着她阿爹,沉静说道。

    晏怀远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将晋国公今日那些托词告知了女儿。他道:“但九娘,你且放心,晋国公府聘书已下,一时也找不到缘由退婚。”

    “阿爹,我不担心。”晏犀照道,“叶三郎是磊落之人,聘书已下,我相信他不会反悔。”

    晏怀远却皱了皱眉,那叶三郎他也是知道的,年纪轻轻却胸怀丘壑,若非看重他的才能,他也不会轻易松口。只是他见他这小女儿如此信任叶三郎,不禁有些担忧。

    他是个男人,自然也知晓旁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

    不像样的像是辅国公府那小公爷,逗猫遛狗养瘦马,荤素不忌留恋烟花地,这做不到洁身自好的是大多数。

    好一点的像晋国公府那几个郎君,有着嫡妻三十未有子嗣方可纳妾的家训,虽是洁身自好了,可叶家郎君一个赛一个有想法。

    叶家大郎投身军中,常年在外;叶家二郎醉心经史;那叶三郎如今虽不显,可但从他自个儿考取功名便知,他心中恐怕亦是想法不少。

    这样的男子虽不会宠妾灭妻,但在他心里,亦是把不少东西放在了妻儿之前。

    一时间晏怀远倒不好确信那叶三郎当不当得起九娘的这份信任。

    “九娘就这么相信那叶三郎?不怕走了眼?”晏怀远心中虽是那般想的,可脸上却不露半分,像是打趣一般问了问晏犀照。

    晏犀照一愣,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道:“若是叶三郎当真要悔婚,女儿也不会伤心,那只能是他并非女儿可托付真心之人。”

    晏怀远听到此处满意地点了点头。

    “晋国公府突然反口之意,今日晋国公也未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这当中恐怕有些蹊跷。”晏怀远不再瞒着女儿。

    正如中宫娘娘在家书中所言,他们总以为什么都瞒着九娘便是对她好,可若有一日他们不在了,一无所知的九娘恐怕才是最无措的。

    今日晋国公三句不离楚王,可说的又是九娘和叶三郎的婚事,这便很难不让人多想了。晏怀远也一应告诉了晏犀照。

    “阿爹的意思,难不成是楚王殿下从中作梗?”晏犀照问。

    晏怀远脸色阴沉了下来:“不论是何人从中作梗,也不论他有何目的。这桩婚事,只要九娘你想成便能成。”

    晏犀照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微微有些热意。只是她想不明白,他那么厌恶她,如今她不再纠缠他,难道他还不满意吗?或者他已经厌恶得连她如愿嫁给属意之人都看不过眼了?

    但不论如何,只要叶三郎不惧娶她,她便十里红妆嫁给他。

    “阿爹,前些年,女儿不懂事,虽学了管家之事,却不愿管家中事务,故而不曾真正上手。可女儿想着,晋国公府的郎君,都是一成家便分府别居。”晏犀照说着,“故而,女儿想先看看家中账本,掌一掌家中中馈,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晏怀远不曾想到他家这小九娘会主动开口提府中中馈之事。前些年中宫娘娘也曾开口提起此事,却被九娘毫不犹豫拒绝了。如今九娘重提此事,他自是答应的。

    “只是一点,阿爹可不能先和管事们打好招呼。”

    晏犀照娇憨地向着她阿爹提要求,虽然前世那两个管事不曾落井下石,可前世那些个下人这么容易便卷了钱财跑了,若说那两个管事什么都不知道,晏犀照却是不相信的。

    -

    临川小筑中,钟离溪铺着上好的宣纸,提着画笔不知在画些什么。

    章淮进来时,他已然收笔,将画纸晾在了一侧。章淮只暗暗瞥了一眼,那栩栩如生的四时景,跃然纸上。

    “晏相府的人安排了?”钟离溪问。

    章淮道:“已是安排妥当了。晏相府看着虽严紧,可内里确实松得很。那丫鬟如今就在九娘子院中当个洒扫丫鬟。”

    他家王爷的心思,越发难揣测了。可章淮也再一次确信,他家王爷对晏家九娘起了心思。可如今晏九娘已然与叶三郎定了亲事,他们这样的人家,订了亲便几乎没有退婚的可能。

    可偏偏,他家王爷不知与晋国公说了什么,竟让晋国公动了与晏相府退亲的心思。

    章淮想起那日马球会上,晏九娘与叶三郎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但他又确实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照着他家王爷的意思办事,寄希望于他家王爷心中还有分寸。

    “辅国公府马球会上的那支鎏金珍珠穿花簪有消息了,确实是淑娘娘的旧物。”章淮又道,“这只簪子是淑娘娘赠与大宫女莲香的,后来淑娘娘病殁,莲香也不知所踪,这簪子便也失了下落。”

    钟离溪闻言挑挑眉,伸手示意章淮继续说。

    “莲香的下落已经着人去查了。至于这簪子,是辅国公从旁人手中赢来赠与辅国公夫人的。”章淮说道。

    钟离溪只是点了点头,他记得很清楚,母妃死后,整个华清殿的宫人都消失了,宫中之人暗下都道,那些人怕是难逃一死。他那时便知道,母妃定然不是简单病殁的。

    可他不明白,为何母妃的死疑云丛生,可父皇却一丝彻查的心都没有。后来他渐渐年长,不曾放下过此事,也未曾停下暗中调查的脚步,当他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想求父皇彻查此事时,却被他轻飘飘拨了过去。

    他本以为,是父皇碍于晏相在朝中权势而不愿彻查,可如今看来,并不完全如此。

    他不禁眯了眯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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