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们看不到的崩溃
原本轻松的步子变得沉重，原本简单的几步路也如天涯海角般遥远。
许辰策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几乎是用挪动的方式来到墓碑的面前。
充满焦糊味道的风在吹着，不断提醒着他曾经的那场大火当中发生了什么，灰尘在地面上飘着，诉说着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滴着血曾经路过……
【小友许辰策、行野、鼠尾之墓——异世迷者】
笔画之间勾连的十分草率，有的字甚至都丑的辨认不出来，若不是知道那里应该是什么字，饶是许辰策也不一定看得出来那是什么。
这一笔一划，没有一点技巧，却被深深的感情给一点一滴填满。
许辰策看着墓碑，眼睛一眨不眨，眼神中的复杂感情让人完全分析不清楚。
好像有浅淡的欣喜，也带上了模糊的不忍，但真正充斥了整双眸子的，还是浓郁的悲伤。
“大佬，先生真的能记住我们每一个人，还给我们留了碑，我当时、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
行野哽咽了一瞬，话一时没说出来，停顿了一阵，他干脆也就没有继续说，又换了另外一句话。
他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自己当初看到这墓碑的时候想说的话都没人能分享，这时候可算是有了一个能分享的人。
在他想来，虽然大佬和自己的反应不太一样，但两人经历的事情都相同，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情感吧？
“先生、先生当时还想趁我没有看到，把这个给推倒，还好、还好我看到了，把先生拦了下来，当时先生好像还有一点不好意思！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先生露出那样的表情！你是不知道当时……”
“行野。”
行野越说越流畅，越说越兴奋，却突兀的被许辰策给打断。
他有些不解，但能隐约感受到大佬的语气不太对劲，也就乖巧的没有再说下去。
“大佬？”
“别说这些了。”
行野：……？
直播间里的众人也颇有些不理解，还有不少人已经直接开骂了，说这家伙没有眼力见，也性格古怪。
空气逐渐凝结，尴尬的气氛在空中游荡，将两个人逐渐笼罩住。
行野想说什么又不敢再开口，只是揪着衣角低头盯着地面，心里越来越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许辰策再次开口，把僵局打破。
“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
“？”
“站在先生的角度想一想，你还笑的出来吗？”
“……”
行野一愣，张口想说什么。
但话未出口，便是一阵沉默。
现实里的两个人沉默了，弹幕里也沉默了。
许久之后，一条长长的弹幕划过屏幕，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原想用一场大火送自己轮回，也带走这个别墅里的阴霾，结果却意外存活，让一切都落了空。我们在庆幸先生活着，先生却或许未必想活啊……】
【……】
【那是我们眼中的先生的重生，以及先生眼中的苟活】
“先生原本只是去城主府拜访的，但最后却还是为我们做了那么多。”
许辰策轻轻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
他想深呼吸，又怕自己喉咙里哽咽着的被引动，影响了后面说话。
“我昨天晚上刚到城主府，今天早上，我用这副样子去当初的那栋楼看了一眼。先生充满生命力的血落下去，会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但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那整栋楼都是金的。”
“楼前面的平地被金色的杂草充斥，杂草多的都长到了墙上，楼梯上一片片都是金色，从扶手上到楼梯上，一直蔓延到了二楼的走廊入口。”
二楼走廊入口。
两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我当时……”
话语戛然而止，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行野没有问许辰策当时怎么了，许辰策也没有再往下说。
过了一段时间，焦糊的浮尘被凭空的一阵风吹起，吹的迷了两人的眼，许辰策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好像万物不萦于心。
但话语中，谁都能感觉到冷漠平淡的话下面藏着的汹涌的情感。
“所以，在看到墓碑的时候，我只是在想……先生是不是又经历了一次我们看不到的崩溃。”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他们两个也是一样的。
小孩的情绪会传染，只要哭一个，就会哭一片。
他们的沉默也开始传染，先从许辰策传染到行野，然后传染了周围的花草，最后传染了整片花园。
风不知不觉之间停了，焦糊的味道也减淡了，地上的灰尘乖乖在地上待着，那墓碑也静静的立在原地。
沉默，无尽的沉默混杂着浅淡的悲伤，像是冬日的冷风吹到心头，深入心底。
……
“先生，我去把他们找来。”
“不用了。”
顾禾青抬手按了按又开始疲惫的发痛的额头，靠在椅背上，声音轻缓温和。
蔷薇从他的腰间伸出一个小小的尖尖，把书折起一个小角然后合上，往上爬到了他的肩膀旁，挤开了他按着额头的手，轻轻的用尖端一点点按揉着。
顾禾青也没有抵抗，任由蔷薇接过按揉的任务，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黏在自己身边。
“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清理花园吧，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是，先生。”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先生，还有两个小时到晚餐时间。”
“那么久了？呼……这本书还真是让人听着就入了迷。”
管家默默的站在不远处，听着顾禾青这般喃喃，没有接话。
那原本粘腻恐怖的触手乖巧的垂在他的身后，他站在角落里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沉默安静的雕塑，存在感低的让人完全注意不起来。
“扶我去休息一会儿吧，到晚餐的时候再叫我。”
“是，先生。”
说是这么说，但到了晚餐时间，来到顾禾青面前的只有行野一个人。
问到那个今天刚来别墅的诡异永念，行野只说是不知道，说是在花园工作了一段时间他就离开了，说是和先生约定过。
顾禾青看出来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眼神之间的闪躲和不安简直要溢出来，却也没有过多的逼问什么，只是默默的颔首表示明白。
原以为永念所说的每天只来四个小时，是从明天开始，没想到从今天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