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断头立誓
——距林家满门抄斩已过去十二时辰
在燕云十六州古北口，立春白雪，二月逆流。
一夜白头的李少清穿着厚实的紫金道袍，手握雪白拂尘，冷眼看着兵临城下的辽元军，转身走入营帐内。
塞北的营帐中坐满了将军与谋士，身为节度使的李少清泰然入座，不曾表态。
性急的谋士拱手作揖对李少清说：“李公，我们何时迎战？”
“迎战？”李少清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随后平静的对众人说：“开城，投降。”
“什么？”在场众人无一不被李少清的决定震惊到。
尽管辽元国可汗元忽耶御驾亲征，但是以燕云十六州的地理优势，与十万精兵强将的重兵把守，元忽耶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还不一定能攻破此地。
“不战而降，人而无仪，有失风骨！”
“我是道家之人，又不是儒家之辈，何谈风骨？”李少清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接着说：“我们道家讲究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兵家主战，以武战胜无武之国，以智胜有武之国，请问在座各位都是兵家吗？”
李少清环顾四周，发现无一人敢言，便啼笑皆非，无奈摇头。
“但使龙城虎将在，不教契丹度燕云！”
一名谋士义愤填膺地朝天拱手，他深知林仁虎与李少清的交情，也知李少清看到密报后一夜白头的悲痛，他故意念此诗，想要唤起李少清保家卫国的决心。
可怎料，谋士的这句话彻底惹怒了李少清。
李少清愤怒的掀翻了桌子，将头上的偃月冠掷于地上，不惑之年的他已然满头白发。
“战！劳民伤财！不战！遗臭万年！我宁可遗臭万年，也不愿劳民伤财！”
“若是大开城门，敌军必定南下金陵，国家亡矣！百姓亡矣！”谋士和将军们含泪控诉。
“那么林仁虎林将军呢！他镇守长沙府二十余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驱鞑虏于华容道，本可一举歼灭敌军，却被国主十道金牌召回，于金陵城外含冤饮鸩而亡！”
“林仁龙林将军尸骨还埋在卧虎院的松树下！本来先帝恩赐林家一脉死后可入皇陵，结果呢！钟太后出尔反尔，以林仁龙将军险些失城为借口，迟迟不愿林仁龙将军入土为安，最后，林家退而求其次，将林仁龙将军埋在了松树之下，林仁龙将军的尸骨才得以安宁！”
“林靖玗将军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少年名将，勇冠三军，十二岁出征边塞，数次临危受命，不辱使命，屡立奇功，出生入死，这样的英才如何会投敌叛国！”
“林家忠毅，誓死不降，可换来的结果呢？却是林府上千的尸首还挂在午门之外，无一亲信敢前去收尸。”
“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
“如今奸臣当道，国主昏庸，李某不才，愿背负千古骂名，举城投降。”
李少清的这些话掷地有声，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反驳。
李少清拿出了燕云十六州的布防图，他将图纸丢入炭火中焚烧殆尽，随后拟了一份假的布防图。
“李公这是”谋士不解地问。
李少清边画边道：“燕云十六州本就是君奚国、尹祁国和辽元国的关隘，如今，我归降辽元国，尹祁国必定虎视眈眈，若是真的布防图落在了尹祁国和辽元国手中，百姓们撤离的速度比不上战火的蔓延，势必会引火烧身，我伪造假的布防图，能够延缓辽元国入侵的铁骑，为百姓们多搏一分一秒。”
城门之下，辽元国可汗元忽耶身披羊毛大衣，穿着重型盔甲，骑着乌珠穆沁白马注视城墙之上。
如今君奚国已无林家将，再无一人可挡他精锐部队。
只是这守城的节度使略有意思，李少清是前朝名将李存礼的后代，若是李存礼尚在，他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只可惜了，李氏之风早就泯灭在了历史之中。
长时间的等待令元忽耶失去了耐心，他派己方军师向前叫阵。
辽元军的军师叫高同尘，是位恶名昭着、臭名远扬的毒士，少时游历诸国，习得一丢丢诸国官话，便留在元忽耶做了军师和翻译。
还没等到高同尘开口，城门大开，李少清头顶布防图，口衔虎符，裸露上身，披着羊皮，脖颈系绳，如四脚羊状从主城爬了出来；
将军与谋士脱下盔甲，分两排站立，行跪拜礼；
守城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开城投降。
元忽耶见状，倒也不意外，毕竟投降才是最好的打算。
他骑着马来到李少清面前，取下了燕云十六州的布防图，左右翻看后，直接将其撕毁掉，让这碎纸随同白雪一齐纷飞。
“朕可不是朕那蠢哥哥，只能凭借布防图才能攻下一座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完胜。”元忽耶颇为自大。
李少清听不懂辽元语，也没有正视元忽耶。
他起身走到元忽耶跟前，双手献上虎符道：“燕云十六州节度使李少清诚降辽元国可汗，割让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蔚、云、应、寰、朔等州于辽元国可汗，奉辽元国为正朔，聊表忠心。”
军师立即同声翻译。
元忽耶仰天大笑说：“君奚国国人向来迂腐，能像李公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才很少，待朕踏平中原，定会为李公封侯拜相。”
说完，元忽耶便指挥军队进城。
“且慢！”李少清猛地挡在了元忽耶马前，他从腰后拿出道家拂尘，随即一把薅下兽毛，拂尘变成了一把辟邪剑。
他将辟邪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毅然决然地对元忽耶说：“李某以断头立誓，吾死，无颜见李氏祖宗，任贼分裂吾尸，勿伤百姓一人，若有违此誓，元忽耶必遭天谴！”
辟邪剑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李少清拔剑自刎，头颅落地，血溅城门，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断头立誓是神洲大陆默认的一种归降方式，一旦主城主帅断头自刎，受降一方在七日内不得伤害城中一人，直至主帅头七已过。
尽管元忽耶听不懂君奚国官话，但是李少清的所作所为已经表明了一切。
“还需要翻译吗？可汗。”高同尘弱弱地问道。
元忽耶怒不可遏地盯着李少清的头颅片刻，随后扭头对全体辽元军下令：
“十万雄狮听朕号令，合并一列，进城时，务必从李少清的尸首上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