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后面和前面的路都被泥石流堵了，想开车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山洪或者泥石流之类的，是断不能在傍山的路上待着了。
好在农田的另一边有河汇通水流，不至于让稻田被淹城汪洋大海。
两人打着伞，站在稻田梗上看着路上泥泞斑驳的车，心情不是那么明朗了。
迎昭眉头蹙着，望了眼同样面色不好的晏开，脑海里就浮现出来时路上他一意孤行非要趁着雨势进村的自信模样。她心底暗呼了口气，忍住了跟他秋后算账的冲动。
按捺下情绪，她掂了掂手里的拎包，撑着伞率先抬脚往村里走，“走吧。”
晏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的田埂上跟在迎昭身后，新买的托德斯跟他的保时捷一样惨不忍睹，他越想越气愤，开始埋怨迎昭乌鸦嘴。
“出门在外，不知道拣点儿好听的话说？开着车呢，讲什么泥石流。这下好了吧，真遇上泥石流了。”
“这段路就是容易发生泥石流的地段，难道我不说，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我早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听。”相比较晏开的忿忿难平，迎昭冷静许多，“人没事就好了。”
“我的车有事啊。”晏开激动得音调都拔高了，“你知道我的车多少钱吗？”
“不知道。”迎昭把大的伞给了晏开，手上的伞不够大，担心装衣服的拎包被雨淋湿没衣服换，她一直把包护在怀里。
“我只知道命比车重要。”
晏开哼了声，对她的态度很不满，“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有些人爱车如命吗？”雨雾重，他回头看了眼他的小白车，只能看到个轮廓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他还没开过几次的爱车有一天会被糟蹋成这副模样，早知如此，任凭他们家魏女士说破嘴皮他都不会答应跟迎昭一起到这山旮旯的地方来。
“那你就回去守着你的车吧。”迎昭深吸了口气，实在不想跟他进行任何交流了，“不然就安静点跟我走。”
晏开哪里是能安分下来的人，他在身后叽里呱啦还说了什么，迎昭不想听，也没心思听了。
雨水大滴砸在伞上，风劲也不小，她努力把控着雨伞不让雨水落到自己身上，仔细留意着不让雨飘进伞内，手臂两侧还是不免开始感觉到凉意。
她偏头想看看衣服湿了多少，就感觉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抽走了她手里的伞，然后另一把伞柄被塞到她手里。
迎昭微诧，握着伞欲扭头看身后的人。
晏开在她整个人转回身前就把她转了回去，语气硬邦邦的，“看什么，还不快走，觉得雨中散步浪漫吗？”
迎昭“…………”人模狗样的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雨势过大延误了行程，两人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过五点了，以往这个时候太阳还未下山，因为下雨天色暗得早，这会儿家家户户已经都开了灯。村里还在用灯泡，橘黄色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来，像一团团温暖的火焰。
拎着行李不好到村里邻居家打招呼，迎昭领着晏开直接回了村东头她姥姥和姥爷的房子。姥姥姥爷住得简单，房子格局跟城市里的套间有些雷同，设计上却又简单许多，就是一间大房子里隔出了一间卧室和厨卫。姥姥姥爷就她妈一个闺女，二老去世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迎昭开了门，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呛鼻的灰尘味儿。
晏开前脚进了门后脚又退出来，嫌弃地用手挥了挥，拧眉，“这都什么味儿，能住人吗？”
迎昭瞥他一眼，没搭理他，把伞放到门口晾着，开了窗通风透气便到卫生间看热水器。
当初她离开家到外地去上学，为了让二老生活方便点，用奖学金给家里卫生间装了热水器。她也一年多没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坏。
晏开看着迎昭往卫生间内走，探头往屋里瞅了瞅，撇撇嘴还是学着她把伞晾在外头水泥地上。他个头比迎昭大，伞却小，一路迎着风雨回来，发型全乱掉，衣服也湿了半身，抖一抖还能抖下雨水。
冻死他了。
鞋子更是没法看，他解开鞋带蹬掉满是泥又湿哒哒的鞋子拍着身上的雨水进屋，对屋里昏暗的灯光意见不小，“就没有其他灯吗？这么暗能看见点什么？”
“我们村里都用这种灯。”试过热水器了，还能用。迎昭擦着手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他一眼，“乡下比不上城市，这点认识没有？”
她从拎包里翻出晏开的换洗衣服递给他，“身上湿透了，先去洗澡吧。”
衣服黏在身上难受，也冷，晏开也不推辞，接过衣服便往迎昭刚刚出来的屋里走。
迎昭听着关门声，想着要到屋里衣柜拿被子整理一下床铺，就听卫生间的方向晏开喊她，“我都没有拖鞋，怎么洗澡？”
迎昭太阳穴跳了跳。她不清楚晏开是不是非常后悔来这里一趟遭这些罪，她是有点后悔没有坚决推辞不让他一块儿来了。他从小在大城市里生活，没来过这种地方，什么都不懂，她还得伺候他吃喝拉撒。
倒不如她自己在这儿生活自在。
晏开在昏暗逼仄的卫生间里冲着头顶喷头喷下来的忽冷忽热的水，感觉胸口闷得发慌。
浴室还跟卫生间在一起，就那么手掌大的地方，一不小心极有可能踩进蹲便器里，他手长脚长，洗个澡都伸展不开。灯光那么暗他还能看到一些水管什么的上面斑驳的锈渍，破破旧旧的，真是要逼死他这种爱干净的人。
现在想想，迎昭都是可以接受离婚的态度，他为什么要将答应陪她来这儿一趟作为回去后跟他爸妈摊牌的条件？
晏开在想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
风冷飕飕从门缝窗缝往里钻，他冷得很，随便冲了冲便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自我厌弃地。
从卫生间出来没看到迎昭，他扫视一圈，往亮着灯光的里屋过去。
迎昭在屋里生了火盆，正在烘被子。
感受到火光带来的暖意，晏开自发往火盆靠近，并自觉拉了张小板凳坐。
“你们这小破村子落后得让我感觉像是活在五十年代。”他暖着手吸了下鼻子，开启吐槽模式，“路况不好，泥路还只有巴掌大就算了，一段路都在泥石流是什么鬼？”
“你刚刚进卫生间时看到没，水管都生锈了，热水器上都是积灰。”他说，“而且我刚刚打量了下，整个家里就没什么大电器，还在烧柴火，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柴火。”
“更重要的是，这地儿居然没信号。”晏开把手机摸出来递到迎昭面前，满脸难以置信，“你看到没，一格信号都没有，我要怎么联系外面？”
他滔滔不绝地吐槽得起劲，递过去的手机几乎要贴到迎昭脸上，迎昭斜他一眼，往后避了避。
“我们这儿要去到山顶上才有两格信号，听说打算装信号塔了。”迎昭淡淡回应。感觉到迎着火的那面被子暖了不少，她翻过另一面烘，“热水器是家里唯一的电器，做饭都是用柴火的，没有电饭锅电磁炉洗衣机，衣服要手洗，这种天气估计要两天才能晾干。”
“现在没断电，有时候狂风暴雨会让电线受到破坏而断电，那种情况下要用蜡烛照明，热水器也用不了。我们回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粮食，所以吃的不会很丰盛，我不能保证能让你吃上荤菜。”迎昭心平气和跟晏开说着他们可能会遇到的状况，看晏开听得逐渐怀疑人生大受打击的模样，她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我跟你说过你娇生惯养来了不一定受得了这种苦。”他又非要来。
“那不见你劝我妈别逼着我来。”
“难道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吗？”迎昭抬了眼觑他。
晏开：“…………”
他真的，心情一点都不好了呢。
正想怼点什么回去，刚张嘴，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昭儿？”
迎昭闻声便认出了来人，“三婶。”她把被子放床上便往屋外走。
“还真是你回来了。”三婶一见迎昭便笑开了，“我还奇怪怎么屋里突然亮了灯呢。回来祭拜你姥姥吗？”
迎昭微笑点头，“很久没回来了，想回来看看。”
“你自己回来？听说你结婚了，你家那个没一起回来？”三婶说着好奇往屋里看，被点名的晏开硬着头皮起身过去。
“三婶。”
“小伙子这么俊俏呐。”见着晏开，三婶的笑容顿时更明亮了，看着晏开那短袖，又皱眉，“哎哟，下雨天冷，怎么还穿短袖，不冷呀？我儿子有些外套应该合适你穿，要不婶儿回去给你拿一件。”
晏开最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再说了，村里的审美他也没自信能苟同，他听着，头都大了，正要拒绝，迎昭抢先一步婉拒。
"不用，三婶。他有外套，带了件夹克过来，在包里呢。"
“哦，那就行。”三婶慈眉善目的，看着晏开，满心满眼的满意，“结婚的时候也没在村里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新郎官儿呢，真俊。叫什么？”
“叫晏开。”迎昭替晏开回答，顺便给他介绍，“这是三婶，以前在村子里很照顾我和我姥姥他们，他们家就在挨近拐角那里。”
晏开顺着迎昭指的方向看过去，啧了声，“这么近。”他在徐西市还没见过这么近的邻居。
“很近的，你们有空过去玩儿。”三婶许久没见迎昭，一时有些高兴，拉着迎昭叙旧。晏开一开始还陪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默默回屋烤火去了。他翻了翻来时迎昭拎的行李包，里头还真有件黑色夹克。
他原本还有点懊恼迎昭收拾衣服时让他拣件外套他没听，没想到迎昭帮他带来了。
不自觉有些得意，他拿出来便往身上套。
手机没信号，也下载不了游戏打发时间，晏开只能烤火，分神打量这看着就有些年头的房子。
不算很大但是比徐西市迎昭自己的房子里的卧室大的房间里没什么家具，一张目测一米五的木床，一只双开门的木衣柜，还有一套桌椅，就是这屋里所有的家具。当然，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红木之类的木质家具，甚至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些掉漆。看得人心灰意冷。
今晚要在这样的地方过夜，晏开觉得，他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