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合欢殿4
合欢殿04
正如陌千寻想的那样，司徒墨翌日从合欢殿出来后，到处和人吹牛皮。什么“弄了宗主一夜”“哭着求饶”“昏了过去”等污言秽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司徒墨多厉害呢。
这就是所谓越是没有什么越爱装着有什么。
对此陌千寻八风不动。
蓝闪蝶在陌千寻身边上下翻飞，气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掀翻屋顶！
“主人，你不生气吗？早知道我们就把他阉了！让他说主人的坏话！”
陌千寻笑着将母贝扇簪进发髻，她随意抿了下胭脂笺，气色还算不错。
“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理会这些小人的含沙射影。”
蓝闪蝶：“也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应对蛊皿。主人，我的作用就是帮助你修炼水系法术。原主根骨一般，如果没有捷径很难修为上乘，要不然她也不会通过双修来提升灵力。我可以帮主人突破天花板，修炼正途，逆天改命，应对蛊皿。”
“嗯，不过，你知道那个未来的魔君现在在哪吗？你把他说得那么厉害，我都有些想见他了。”
蓝闪蝶：“他就在落迦山。”
“他已经在落迦山了？那为何我没看见他”
蓝闪蝶：“他被原主锁在后山禁林，主人自然见不到他。原主对小恶魔非常狠毒，每天只给一顿饭，后山山顶天气寒冷，却只允许他穿一件单衫。”
陌千寻心想原主不愧是恶毒女配，做出这种事不算奇怪。
“听你语气，似乎对原主的行径很不赞同。”
蓝闪蝶飞到她的左耳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
“嗯，原主太坏了，按照话本里的结局，原主也算是自食恶果。”
“怎么说？”
“小恶魔生性凉薄，特别记仇。所谓不怕君子寻仇，就怕宵小记恨。因为君子寻仇只一时，宵小记恨是一世。”蓝闪蝶颇为感慨地说，“大反派后来被打上一枚枚渡魂钉，心中的善意被掩藏，而恨意却被无限放大。都说童年经历能够影响一生，镜双记得小时候伤害过自己的每一个人。他成为烈焰魔君后，果然全部寻来一一折磨死！原主便是其中最让他讨厌的那个人。镜双用最痛苦的办法折磨着原主，最后原主在绝情崖自刎，肉·体和灵魂齐齐坠入深渊……”
这些都是原主的人生，但如果陌千寻失败了，也将会是她的人生。这种命运被框定的感觉非常不好，陌千寻觉得有必要去会一会原书的大反派了。
“小蓝，要不今天我们去见见他——”
蓝闪蝶从陌千寻左耳上飞到她的鼻尖，它生气地翕动着翅膀：“主人，见当然是可以见的，但是能不能别叫我‘小蓝’？这个名字好土啊……”
陌千寻眼观鼻鼻观心：“那我叫你小闪？”
蓝闪蝶:“……算了，‘小蓝’就‘小蓝’吧。”
陌千寻起身，她将手臂凑到鼻子前，轻嗅道：“应该没有那股臭味了吧……”在她眼中，原主身上那股蛊惑性非常强的艳香比臭味还难闻。昨天用涤魂术清洗后，属于原主的味道淡了很多，陌千寻满意道，“行，我们走吧，去会一会传说中的大反派。”
周围很暗，针落可闻。
镜双把头埋在膝盖上，他清晰地听见那些东西蠕动纠缠的声音，但他不怕。
洞内阴暗潮湿，不时有盐碱水从上面滴落，在伤口上灼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突然，头顶出现一片圆形的亮光！
镜双困难地向上看去，在黑暗中浸泡太久的眼睛，被光线一根根刺痛。少年头顶的洞壁上，画着一个复杂的咒字，这个咒字可以压制住邪气，将镜双死死困在这里。同时，他的手脚被巨大的锁链拴着，四根玄铁锁链上贴着去煞符箓，黄纸红字，字字诛心。
黑暗中，锁链咣当响着。
那个女人来了，镜双在心里说。
他嘴唇上起了死皮，饿了就把皮撕下放进嘴里嚼着，肉食己身。藏风洞内没有干净的水，他就张开嘴喝从上面滴落的盐水。盐水遇到嘴上的伤口，镜双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果然是个怪物。
天煞孤星，命格诡异，不外乎此。
这群人三四天才丢给他一碗狗都不吃的残羹冷剩，他饿，想活，只能如此。
所有人都讨厌镜双，连那个救了他又把他囚禁在此的女人也恨极了他！亏镜双还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他就不该妄想！妄想的结果就是更深的绝望！
现在，那个镜双无比讨厌的女子正从圆形出口探着脑袋。他薄薄的眼皮重新阖上，捏着发白的指节，深邃的眸子里风诡云谲。
陌千寻的白色发带从肩后垂到胸前，她将它重新甩到身后。
“就是这里了吗？”
跟随而来的众人：“对对对，就是这里。”
他们脸上挂着期待的神情，仿佛大戏已经上演。
谁不知道陌千寻讨厌这个石洞里的怪小孩据说他们的宗主是在山下游历时捡到镜双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刚把这小孩领进山，就将他丢进了后山禁林的藏风洞。
藏风洞是什么地方？里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待久了皮肤会由内而外溃烂。
能被陌千寻丢进藏风洞，这个小孩肯定是犯了滔天大错。这样一个让陌千寻讨厌的囚犯，人人可欺，岂有不欺之理？
落迦山上的众人一开始都猜测这小孩撑不了半个月。
可谁知他居然撑过了半个月，不仅如此，还多活了三个月。
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又卑贱又顽强。
蓝闪蝶：“主人要小心呀，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陌千寻朝藏风洞里看了一眼，里面寒风飒飒，冒着彻骨的冷意，凉风送上来的空气，混淆着烂泥般的腥臭味。
洞里很暗，圆形石板移开后在洞内投下一片椭圆的光亮，光亮照在一个男孩的身上。他抱着膝盖，身上穿着血衣，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诡异的暗紫色。四条锁链困住了这个男孩，他不屑地乜了一眼陌千寻，仿佛根本没意识自己只是一个囚犯。
不过也对，被囚禁在黑暗，与飞蛇走蟒、毒蝎蜈蚣为伴，这个小魔头恐怕已经很久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了。
因为已经麻木了。
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他抱着自己，小小的一团，锁链哗啦响了几下，洞内很快恢复死寂。
不知为什么，陌千寻突然很想笑。
他就是传说中怙恶不悛、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什么小恶魔，确定不是小可怜吗？！看起来有点像在冬夜里濒临饿死的小狼。
洞内除了小可怜坐着的那块岩石，其他地方都是毒蝎爬蛇，还有小臂粗的蜈蚣匍匐在地上窥伺。
镜双刚被丢进洞里时大概是被这群毒虫吓到了，他像抱着大海里的一块浮木那样坐在洞内的岩石上，四方延伸着贴着符纸的玄铁链。
陌千寻翻身准备下去。
“宗主！”秋水和伊人见陌千寻准备进洞，两人分别从左右拉住她！
“宗主你不能进去啊！”秋水神色慌张地说，“里面太脏了，奴婢怕弄脏了您的衣衫！”
伊人吓得嘴唇都白了，她不住拿眼睛瞄秋水：“对对对！秋水姐姐说得对！宗主您还是别下去了，这里面又脏又暗，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奴婢们的不是了！”
“你们未免太瞧不起我了，比这脏乱的地方我都去过，又怎会怕一个小小的藏风洞？”这两个小侍女未必是瞧不起她，很有可能洞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陌千寻心生疑窦，看来这藏风洞是非下不可了。
蓝闪蝶：“主人，我觉察到这个藏风洞内有股妖邪之气，原主竟然把一个小孩和邪物放在一起！目前这个小孩身上并没有渡魂钉，他只是个不幸被选作蛊皿的可怜人。原主实在是太狠毒了！”
陌千寻若有所思：“也不一定是原主弄的……”
蓝闪蝶：“主人是说，是秋水和伊人背地里搞鬼？”
“是不是，试一试。”
陌千寻对秋水和伊人笑了笑：“秋水！伊人！”
“奴婢在！”
两人看着陌千寻的笑容，后背突然升起一股阴寒。
“既然我不方便下去，那你们便替我进去看看吧。”
秋水面露难色：“宗、宗主，这……这不太好吧？奴婢从小体弱，奴婢的阿娘说奴婢不能见脏东西的。宗主，要不然您让伊人妹妹下去吧，伊人妹妹身强体壮，肯定能帮宗主完成任务的。”
伊人瞬间怒道：“秋水！你你你不要太过分！”
秋水索性不掩饰了：“我怎么过分了？！难道伊人妹妹根本不想为宗主分担忧虑？”
伊人气得跺脚，她眼泪汪汪看向陌千寻：“宗主！奴婢恐高啊！这洞穴少说也得三四丈高，奴婢站在这洞口就已经双腿发抖了！”
“呵！以前也没听说过你恐高！上次宗主午憩时被知了吵醒，说谁要是捉到知了就奖励他几十两银子，我看你爬树爬得倒是很熟练嘛。”
“陈秋水！”伊人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不要血盆喷人！我我我什么时候爬过树！？”
“你你你上次端午的时候爬的树！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呢！”秋水转过脸拉住陌千寻的衣袖，“宗主~您还是让伊人妹妹下去吧。”
伊人怕陌千寻真得让自己进洞，她哭着说：“宗主！这个洞内放了邪物，奴婢肉眼凡胎，进去必死无疑啊！”
陌千寻被她们吵得耳朵疼，她蹙着柳眉：“哦？居然还放了邪物？我有让你们在藏风洞里放邪物吗？”
陌千寻是真得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干这么恶毒的事，但在秋水和伊人听来，这句话无异于直接训斥她们。
原主只是说每天给镜双送一顿饭，并没说要给镜双残羹冷剩；原主也没说要在藏风洞内放邪物。
“宗主饶命！虽然您并没有，但奴婢觉得您很讨厌这个小孩，想要替您好好惩罚一下他，于是……于是……”
陌千寻声音冷得像冰碴：“于是什么！？”
秋水心凉了半截。
“于是奴婢……”她眼一闭，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奴婢把您捉到的妖邪丢进了藏风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