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步分析
今早不过匆匆一瞥,叶唯并没有看清周迎的长相,直到现在才算真正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周迎的五官虽不出彩却也算周正,属于仔细打扮打扮也会是个小美人那种,只是皮肤略显粗糙,估计是日常辛苦所致,眼睛还有些浮肿发红,应该是偷偷哭过了。
她好像有点局促,不过表现的并不明显,也很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看上去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和前面几位姑娘所说的一样,周迎也是昨晚在家中睡下,然后今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长风客栈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看来没办法从周迎这里知道和案犯有关的信息了,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现在主要还是要了解周家夫妇说的那场争执。
“本官听你爹娘说,前天晚上你曾与几位客人起过争执。”秦无秽柔声问道:“是为何?”
“这……”周迎犹豫了一下,然后弱弱地反问秦无秽:“秦大人,这和这件案子有关吗?”
“可能有关,不过要等你说完我们才能判定。”
“好。”周迎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慢慢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近日的采花案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光顾民女家生意的食客都会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提起那几位被采花贼迫害的姑娘。”周迎面色发苦:“大人应该也能猜到,他们说的基本没什么好话。”
“民女家中做这种小本的吃食生意,最看重的就是回头客,回头客多了生意才能稳,所以平日里民女对食客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偶尔遇上些脾气不好的,也会尽量忍耐,就是想图个好名声,然后多些常客。”
“也是因为这样,前段时间听到那些人说的话民女都努力忽视,可民女毕竟也是女子,自然对那些姑娘的痛苦遭遇感同身受,又怎么可能对那些诋毁和嘲讽之言无动于衷,所以民女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早已生了怨气。”
“四天前又一个姑娘受害,而且还就出现在民女家摆摊的位置,离得这么近,民女心里自然也怕啊,所以连着两天情绪都不好。”周迎的声音微微有些变调:“然后再碰上恶意中伤、谴责那些姑娘的客人,民女就没忍住——”
“按理说不管他们说什么民女都不该上前理论的,可前天晚上的那桌客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说了什么?”秦无秽问。
“他们说那几位姑娘被采花贼污了清白是因为她们自己□□,要不然又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女子,采花贼何必要在她们身上费劲。”周迎想起那些人说的话,气得脸都红了:“还说像她们这样整日抛头露面、生性放荡的女子还是死了干净,那个采花贼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岂有此理!”白玉堂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些人竟然敢如此是非不分、信口雌黄,若是让白某遇见了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白玉堂真的要气炸了,那些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放荡个屁,别人先不提,就说那赵家姑娘被他爹都管成什么样了,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还都有人陪着,哪里算得上抛投露面了,又怎么有机会放荡!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周迎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在场的另外四人见状都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白玉堂一对上林致的视线心火就熄了大半,再看着有些怯怯地望着他的周迎和另外看过来的三双眼睛,知道是自己失了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抬手翻了翻,无力道:“你们继续。”
叶唯、展昭、林致三人随即收回视线,其实白玉堂的反应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听见这些话谁能不气,只不过他白玉堂最先出声罢了。
“虚假的污蔑诋毁之言犹如利刃,伤人于无形之中,可本官之前却没有放在心上,是本官之过。”秦无秽则一直看着白玉堂,思索良久后才开口对他保证道:“白少侠请放心,日后本官定会好好整治这些不良的言行和风气。”
白玉堂本来也没有迁怒他的意思,但看秦无秽如此郑重,心里对他也有所改观,客气了一句:“秦大人有这个心是千乘县百姓之福。”
旁边的周迎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她看着义愤填膺的白衣少侠,郑重保证会整治那些随意颠倒黑白之人的秦大人,还有那两位从京城而来官位比秦大人还高的两位大人,以及今天搭救过自己的林姑娘,鼻子忽然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周迎心里是很害怕的,她现在人在县衙见不到外人暂且还能忍受,等她离开县衙回到家之后呢?她能抵得住那些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吗?爹娘会是什么态度,弟弟的前程会不会有影响?
方才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些,越想越绝望,她是不想走之前那几位姑娘的老路,她想活,可她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看着在座的这几位,周迎忽然就定了下来,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希望与勇气。
他们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却没有哪一个像那些口出恶言的人一般认为这一切是她们的错,不觉得她们该死,会温声细语地安慰、鼓励自己,也会为之前受害的姑娘们鸣不平,既然他们会如此,是不是代表这世上还有人也会如他们一般。
周迎心想:这样的人哪怕很少也没关系,至少证明她不是全无出路的。
她这一番心境众人并不知道,只能看见她低着头,林致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周迎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周迎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
“那些人说了这番话之后,周姑娘你说了什么?”秦无秽继续轻声问道。
“民女当时也很气,口不择言,便直接对他们说‘既不了解内情就不要胡说,那些姑娘可都已经不在人世,举头三尺有神明,奉劝各位还是积些口德。’”周迎看向秦无秽说:“民女这话一说出口,那桌客人当中的一个立马就站起来了,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然后民女的爹娘就看见了,赶紧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那个站起来的客人指责民女态度恶劣还出言不逊,非让我们道歉,爹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那帮人挺凶的样子怕惹事就也让民女道歉。”
“民女自然不肯,只说是他们先口出恶言,还问那位客人敢不敢把刚才说过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再说一次。他们的话到底不光彩,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明面上自然不好说,于是他们就迟疑了,民女的爹娘再一道歉,他们也就借坡下驴了。”
“事后爹娘问我到底为什么和客人争执,我气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道歉,就赌气没告诉他们,他们也生气了,还骂了我一顿。”
叶唯已经能想象那个场面了,一个姑娘为了给那些可怜的女子打抱不平,冒着得罪客人的风险挺身而出,偏偏爹娘都不理解,反而事后还要训斥她,这些足以引起案犯的兴趣了。
他和旁边的展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扭头问周迎:“那个晚上你家的食摊上有没有一个人去看着又面生的客人。”
周迎想了想摇头说:“那晚单独来的客人不少,在加上人多,民女并没有注意。”
看来周迎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问不出来什么了,几人纷纷起身同周迎告辞,秦无秽还嘱咐她好好休息。
临走时周迎叫住秦无秽问:“秦大人,民女还要在县衙待多久?”
这个问题秦无秽也不知道,让人把周迎带回县衙的是叶唯,周迎现在问他他答也不出来,只好看向叶唯。
“安全起见,周姑娘可能要等到我们把案犯抓住才能离开县衙。”叶唯笑着对她说:“周姑娘放心,不会太久的。”
千乘县衙的花厅中,展昭、叶唯、秦无秽、白玉堂、林致五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还放着纸笔。
先前叶唯既然能对周迎说出“不会太久”这种话,想必心中对此案已经有了成算,展昭就让他先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叶唯没有推辞。
他把五位受害者的名字写在白纸上,然后说:“那我先把我们目前已知的关于本案的信息和线索全部梳理一遍,然后说一下我自己对这个案件的一些看法,不一定都对,各位如果有什么问题和意见可以随时提。”
众人点头:“好。”
“这里就是我们目前已知的五位受害的姑娘。”叶唯拿着笔划过纸上的五个人名:“陈恬,年芳十七,是家中独女,其父是酒楼的账房。”
“杨舒,年芳十六,其父经营着一个生意不错的酒馆,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赵暖春,年芳十六,其父是千乘县有名的教书先生,家中还有一个哥哥。”
“王愉,年芳十八,家里是开猪肉铺子的,爹娘都指望不上,日常生意都是由她自己经营,家中还有个八岁的妹妹。”
“周迎,年方十七,家里是开吃食摊子的,每晚都会和父母一起出摊,家中有一个正在郡中读书的弟弟。”
“这五位姑娘都还未出嫁,这看上去好像是她们唯一的共同点,但是目前除了刚刚受害的周迎,其余四位姑娘均已自杀身亡,这不像是巧合。”
“理由我之前说过,就算这些姑娘因为自己的贞洁和名声想要自尽,她们的亲人也该尽力阻止才是,只要家中亲人足够尽心,她们不至于这么快就能成功的自我了断。”
“所以我才大胆推测,她们的死很有可能是其父母亲人对她们太过忽视,甚至还有可能有故意引导她们自尽等更过分的情况发生。”叶唯挨个朝他们看过去:“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父母,那为什么案犯找上的姑娘刚刚好都是在这样的人家。”
“这也太巧了,有点说不过去吧。”
“没错。”白玉堂接道:“白某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叶唯冲他颔首,继续道:“再结合案犯卑鄙又狠毒的做案手法,我更倾向于案犯是在有意的挑选,就是要挑选这样的姑娘这样的人家,才能让他迫害过的姑娘自己走上绝路。”
“他好像把这当成是一种挑战,并且力求每次都能成功。”
展昭闻言蹙起眉,虽然他也有所猜测,可听叶唯这么直白的讲出来,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案犯的怪异和扭曲。
白玉堂则哼了一声冷声道:“真是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嘛,林致心想:这就是个变态。
“确实。”叶唯正色道:“只可惜我们现在还没办法知道案犯为什么这样做,只能大概推测一下整个犯案的过程。”
“陈恬是第一个受害人,也是这五位姑娘当中最特殊的一个。”叶唯手里拿着笔指向纸上陈恬的名字,抬头对他们说:“案犯对她和对其他四位姑娘完全不同。”
“首先,陈恬是自己外出时被掳走,旁人都是在家中被带走;其次,据那天救陈恬的妇人说,她身上有伤,也有很多挣扎的痕迹,说明在案犯迫害她的过程中,她是清醒的的,至少也是清醒过,其他的姑娘都对整个过程毫无感觉和印象。”
“而且陈恬是家中的独女,自小受父母疼爱,从父母亲缘上来说就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再者就是陈恬的容貌,秦大人曾说其堪称貌美,不同于另外几位姑娘姿色平平。”
叶唯边说边把这些信息概括写在陈恬的名字旁边。
“综合这几点,基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案犯掳走陈恬并不是有预谋的,很可能他只是看她孤身一人,又被其美貌所惑才选择带走她;二、案犯在那时并没有想过要送陈恬回来,更没想过用那种方式送她回来。”
“为何?”展昭看着叶唯,眼中有些不解:“案犯不是有预谋的掳走陈恬这一点我认同,但你是如何判定他掳人之时并没有想过要送陈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