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昼，薄暮，还是露重更深
“钱爹，最近出趟远门，就不去见你了，你和干娘怎么样了？害，你们的事情我也不管，好好的就行，嗯，放心吧，拜拜。”
林枫烨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东西，很明显自顾自说了一堆，最后的结局就是另一头还在说话然后被无情挂断，但估计钱蔚也早已经习惯了。
叶汀一瘸一拐从屋里走出来，眼镜滑落到鼻尖，头发长且凌乱地搭在肩膀上，棉拖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哎呦，汀哥，你……”林枫烨本来恍惚地想，真好看。
但他卡了半天，语气一转，“你怎么不坐轮椅？”
“哎，我好的差不多了。”叶汀学着那个别扭的语调，一边说另一只手就要拆开头上的绷带。
“唉，你别，”林枫烨指了指，说道，“那个绷带我昨天给你换新的了，你再多缠几天。”
叶汀这才收回手，无奈点了点头转身往冰箱的方向走。
结果才走了没两步就被拦住，下一秒手上就多了一根拐杖。
“燕麦牛奶热好了，在台子上，不许吃流质糊。”
林枫烨一边说一边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意将眼前人的柔软长发卷成一个麻花。
这句话的强调基本上天天都能听到，叶汀已经没什么心情起伏了，本来就惰性上身，站着等这人玩完自己的头发后随即改变路线。
林枫烨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一声，又问：“你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咱们可能这两天就要出发了。”
“某些人昨天还说不急，怎么今天这么着急，是不是政府那边来什么消息了。”叶汀慵懒地趴在台子上打了个哈欠。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他们说要我们这两天先去墨玉和玄青之间的中立地带，然后再从那片区域进入政府，他们有办法把我们带到玄青城地下一层。”
政府就像固定合成拼图的相框围在四周，但是并不完整，存在一个小缺口就是嵌入式的玄青城，换句话说与外面的大海相接的不仅有环绕形态的政府也有玄青城。
就算是世界政府跟玄青城之间也有不可逾越的城墙存在，所以从中立地带进入到政府里，依旧不能直接进入玄青城。
他们口中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
叶汀小口小口地喝着燕麦牛奶，没有吭声。
直到喝完之后，沉默半晌，他走到窗户前深呼吸，伸了个懒腰道。
“那就今天吧。”
林枫烨往他的方向看去，叶汀正背对着他，身后是蓝天白云，好像这人也是云彩中的一部分，或者是风的一部分。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回答一句。
“嗯。”
————
收拾行李听上去是很麻烦的事情，但这两个人要带的东西加起来也就一个背包。
除了世界第一黑客的宝贝电脑就是天才教授平时会随身携带的小道具，都不是很占地方。
整体效率非常高，两个人半天还不到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林枫烨刚要给程晨打电话让他把装甲车开过来，抬眼就看到面前一幕。
他瞬间满脸黑线……外加无语。
楚绛穿着合身的西装，笔挺地站在那个眼熟的保时捷车前。
这个人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容光焕发，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没有一根头发丝敢离经叛道，跟林枫烨每根头发都有自己想法的发型形成鲜明对比。
浑身上下都带着清早光芒的这个男人，手插在口袋里风度翩翩向他们走过来。
林枫烨脸上的黑线又多了两条。
“好久不见，前组长。”楚绛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
“你也知道是‘前’组长，那你现在过来做什么？”林枫烨虽然语气满是不耐烦，还在这个搞心理的家伙面前刻意加大肢体动作和嫌弃的微表情。
“我听何岳说了，特意过来送送你们。”楚绛淡淡地说道。
“嗯？谁给你的权利过问我们的事？”
“我一个现任赭红城管理局局长不够有权利吗？”说话间又挂上了那个令人讨厌的微笑。
叶汀从里面杵着拐杖慢慢挪出来，刚才他站在镜子面前犹豫再三还是把林枫烨给自己制作的奇怪发型松绑了，简单地梳了梳，确认头发服帖之后就出来了。
脚边还跟着木目那个小拖油瓶。
“拖油瓶”一看到楚绛就瞬间扑了过去，轻而易举在那人的肩膀上找到了舒适的容身之地。
“这倒霉孩子，净分不清好人坏人。”
短短吐槽了一句之后，林枫烨关上房门，发出冒着火气的一声闷响。
黑亮的保时捷开得又快又稳，叶汀和林枫烨坐在后面，副驾驶上坐着木目，还被贴心地系上了宠物型号安全带。
今天的天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淡淡的云，轻轻的风，在色彩饱和度极高的高楼屏幕对比之下，显得没有颜色。
“我们可以顺利通过墨玉城吗？”楚绛的眼神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面的两个人。
“谁跟你‘我们’，是我们俩跟你。”林枫烨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推了推墨镜，“没人会拦着的，本少爷可是有政府许可证。”
楚绛嗯了一声，往一侧扫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叶汀看过来的眼神。
这次叶汀没有像第一次坐车时那样只是望向窗外不语，而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黑黝黝的双瞳非常清澈好像能看透一切事物。
楚绛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叶汀也用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回应了他，就像猫咪的瞳仁从米粒状变为无攻击性的圆形。
一颗电子心脏的羁绊，就在这个笑容里面结束了问候。
车子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其他地方，在即将进入墨玉城的时候，林枫烨明显有些神经紧张，他收起墨镜挂在衣领上，后面一直在攥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厌恶和抵触。
叶汀发现了这一点，也很快翻动回忆想起林枫烨所说过的——当初离开缃城就是被叫来了墨玉城那件事。
如此看来，这个墨玉城也是个存在隐患的地方。
在需要他们下车验证身份的时候，叶汀拦住了林枫烨，提起自己的拐杖开门下去办理相关手续。
毕竟他是曾经莫名其妙被玄青城邀请过的人，身份卡自然也可以通行，再出示一下他们调查组身份的证明。
人力检测结束之后，又回到车内等了几分钟的全车扫描。
片刻，就被顺利放行了。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楚绛把车停到墨玉与玄青的中立地带门口，车窗外绿色的荧光一轮一轮照射进来，前面就是很高的中立隔墙，看上去坚固得像是能再屹立个几千年都没问题的样子。
绀紫城里面的气氛就是迷幻的紫色，到了墨玉城里到处都是幽暗深绿，让人觉得被毒蛇盯上里一般。
从涉足的那一刻开始，就逐渐分不清是白昼，薄暮，还是露重更深。
但无论多么恐怖奇怪的地方，都有普通平凡的城民在，比如现在，门口的人们纷纷瞅向这辆豪车好奇是哪位大人物过来了。
下车的人有赭红城现任管理局局长、中立地带调查局的黑客以及曾经皓白实验基地里最年轻的教授。
只是长久不接触外界信息的这帮人可不知道他们三个的具体身份，只能先肤浅地从外貌上判断这是三个帅气漂亮人儿莅临指导了。
“行了，你快走吧。”林枫烨语气里都是不耐烦，平时他虽然吊儿郎当但其实还算一个心里明白事理的人，楚绛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坏人，但他就是在这人面前提不起好脸色。
“我真的不用随行吗？你一个人真的能保护好叶汀吗？”
“嗤嗤？”
这一人一鼠，一唱一和。
“用不着你！！还有你这只臭松鼠！”这一路上林枫烨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的身体旧伤太多，之前在克莱因可是每次检查都不达标。”楚绛说完还适时地叹了口气。
“你！…………你？”林枫烨突然想起什么，整个人张着嘴石化了两秒，“居然是你！！”
“啊？”楚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人的突然激动。
两个人面对面又相视石化了两秒。
“咳，没什么，反正你要知道，前男友是我可不是你～诶～”这话从林枫烨嘴里说出来居然还有点自豪的味道。
“……”楚绛觉得这人八成是有那个大病。
叶汀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只是小学生打架斗会儿嘴，结果现在他感觉有点头疼，本来七情六欲就缺缺，现在更是想找个地方清净六根，懒得听这两人一鼠继续耍贫嘴。
周围还总有人向他们投来目光，叶汀索性转身直接往大门口走去。
“哎？汀哥？”林枫烨失去心理支柱，看得着摸不着，只能转身投给楚绛一个“都怪你”的眼神，然后又瞪了一眼那只臭松鼠耗子，揪起来把它直接放入背包侧兜里。
肩上的毛球离开之后，楚绛站在原地，眯着眼向他们挥了挥手。
周围的混合光源在深色建筑群包围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照到三个人的身上杂乱无章。
但，平静，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