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挺甜
玄青城的夜晚冷清黑暗，沉静的恐怖。
最高层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周围城区的夜景，室外千门开锁万灯明而室内却是一片黑天墨地，只有月光透过高处的彩色花窗玻璃映射了零星光斑到地上。
在这个空间里，四周分别有八根修长且有棱有角的束柱支撑着屋顶的框架，还有一整面墙从上至下摆放的全都是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的纸质书籍。
如果仔细辨认一下还能看到几本高度适中的名为《天地齐寿》的书。
书架前横有一张很长的黑色桌子，它的颜色与黑暗相同，融了进去让人看不真切。
正中间有个银色电脑，旁边还有几块悬浮着散着蓝绿荧光的透明电子屏。
电脑后面的人单耳带着一个无线耳机，正在凌厉地审视着面前的报告，桌子上的长卷轴耷拉到地上都没有博得那个人的一个眼神，他的手纹丝不动，但屏幕上的信息好像正通过某传感器操控，一直在不断滑动。
大厅的双开扇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因为太过安静，连有意识放轻了的脚步声都显得有点喧闹。
坐着的那个人端起桌上盛着不明液体的高脚杯晃了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用沙哑的嗓音对进来的人说：“赤川，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我的错，让他跑了。”赤川恭敬地双手合十放于身前。
“我可以理解，你见到老朋友激动的心情，但是不能剥夺我和人家聊天的机会吧。”
那人双手交叠支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上，脸部正好处于阴影区，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里明显的愠怒感还是像箭一样直慑人心。
周围安静地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仿佛呼吸声都能将这平静打破。
“我这就再带人去……”
“不用了。”
那人不慌不忙地打断了赤川的话：“这次虽然结束得有些潦草，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语气又恢复如常，用一只手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旁边的透明电子屏也都随之消失，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先排队，时间到了他会不请自来。”
“是。”
赤川心里丝毫不意外这个人对他所杀的那个部下只字未提，只是默默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排队”和“不请自来”这两个词。
“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了。”
中午才刚刚苏醒的叶汀半倚着床头靠垫，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随后接过林枫烨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小口热水。
“什么目的？”林枫烨坐在床旁边的一个小椅子上正秉持着“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行动方针专心为病人削着苹果，这一句反问也是没经过大脑下意识说出口的。
叶汀眼皮垂着，扶了一下眼镜。
“让我知道，名为‘赞歌’的狱典上依旧印有我的姓名。”
他的声音虽然虚浮，但拿着水杯的手却在不自然地扣紧。
林枫烨对“赞歌”这个词的印象忽近忽远，在对讲机那里听到一次，好像小的时候听父亲也提起过一次，但是具体内容已经随着时间消褪在记忆中了。
“对了，今天那个红毛是谁？”他在脑子里纠结了好久要不要问出这句话，果然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心。
“赤川……”叶汀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杀手组织——黑羽的四大王牌之一。”
这两个名字在林枫烨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确信自己之前没有遇到过。
“他们是‘水蛇’的人？”
“之前不是，现在不知道。”
“你们很熟？”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那你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
“你不是大名鼎鼎的黑客fox吗，自己去查不比我一概而论的好。”
“……”
两个人虽然有问有答，但是交流并不顺畅，想尽心思从叶汀口中套话就像在灯下点蜡烛——白费蜡。
林枫烨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坐在高级沙发上低头削苹果，自顾自小声说着：“其实，说实话我之前不是没有查寻过你，在墨玉城的时候听说缃城覆灭了，然后就一直在找你……”
说完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手里的工作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电脑，另一只手还在空中点了点表示强调：“但是你所有的信息都被封锁了。”
听到这里的叶汀皱了下眉头，在脑海中翻找了一下回忆：“当时我的身份卡被炸毁了所以可能定位系统查不到我。”
“那你后来，算了，就拿你现在来说吧，现在你手里总归是有身份卡的对吧。”林枫烨把手头的电脑转向叶汀。
屏幕上搜索框里的“叶汀”下面出来的是查无此人，再换另一种方法搜索身份卡号码依旧是查无此人。
“但是这次去赭红城经过中立地带的时候你能顺利刷卡通过就证明你的卡完全没有问题。”
“嗯，之前补办过，新的卡也一直在用没有显示过异常。”
“奇了怪了，那是不是说明现在查不到你的信息是有人有意为之？”林枫烨脑门皱了个“川”字，想也不想就盯着叶汀的眼睛问，“会不会是‘水蛇’他们把你信息封锁了。”
“大概率不是，他们没理由这么做，而且要是早能查到我的信息他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找过来”，叶汀习惯性把左手食指弯曲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做思考状，“我估计是那次在酒吧后街我叫来的那帮巡逻兵让他们捕捉到了我的线索。”
他又沉思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继续道。
“没事，反正我的信息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那些破烂履历叶汀巴不得让它们尽早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虽然现在这个情况确实很有蹊跷，也不知道做这件事情的那个人是敌是友，但就目前来看，此事对他的影响还算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林枫烨二次放下手里的苹果语重心长又带有一点请求的意味说：“如果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帮人盯上的话，我觉得你还是留在调查局比较安全。”
“行。”
“……”
就没这么痛快过！！！
林枫烨难以置信，甚至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跤，提前拜年，削苹果的动作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这次叶汀之所以答应的如此果断是因为在这件事情里，他不清楚的点太多——那个对讲机究竟是谁打的，赤川那伙杀手为何参与其中，如果是受人命令那么黑羽背后的组织是哪个，那个组织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关于他的消息一定不胫而走，那么接下来“水蛇”那边肯定还会再有所行动。
如果真的如那通对讲所说“赞歌”计划要重新启动的话，他就必须得去豁出性命阻止。
所以，归根结底现在留在调查局会更方便，消息也会更灵通。
“别怕，我会代表中立地带调查局保护你的。”林枫烨拍着胸脯保证道。
叶汀不以为然，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白天调查局干部，晚上酒吧驻唱，不可靠。”
“诶？不是，那个酒吧老板充其量算我半个干爹，我也是隔很久才去那一次，咱俩这次真的是缘分使然。”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叶汀。
“哦，有干爹但是没住的地方。”叶汀接过人家精心去皮的苹果还不忘补刀一句。
林枫烨连忙解释：“这不刚要啃老就见着你了嘛。”
说完感觉还不如不解释，他咳了两声，正色道，“话说到底是谁锁了你的消息，连我都破解不了。”
“感觉自己权威被威胁了？”叶汀语气里有一点打趣的意味。
“不是。”
林枫烨笑容褪去，突然表情严肃起来甚至有些失望地低了头：“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应该……”
他蓦地抬头对上迎来的视线。
“……由我来做。”
这个时候，一阵柔和的风碰巧从窗外吹进来，两个人都略长的头发和窗边的纱幔一样在风中微微浮动。
叶汀愣住，然后一言不发，随着眼前的人将视线移动到窗户面前。
林枫烨关上窗户之后，耳尖红着往门外大步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冲叶汀说：“对了，那苹果是用来吃的，不是给你拿手里盘着玩的，吃完好好休息休息。”
房间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叶汀一个人坐在床上。
他回过神来咬了一小口手中的苹果细细咀嚼，黄嫩果肉的清甜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
嗯，还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