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1、
月夜,万籁俱寂,不时有几声虫鸣,惊起雀儿高飞,此时乾西四所里,正睡在软软的床榻之中的高曦月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梦见她依旧是她,只是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好姑娘——盛墨兰。
王爷果然登基称帝,她被封为慧妃,与琅嬅、墨兰等人在后宫里和睦相处,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团子,过得平安顺遂,
可还没等她笑醒,她便又梦到了她被册封贵妃以后十年间倒在大雪天里的凄惨一生,即便是死后,也如背后灵一般跟在如懿身后,直到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噩梦太糟糕,曦月吓得心态崩塌,猛然醒来,她坐起身来急促喊人:“星旋——”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角落里便来了个亭亭玉立的婢女:“格格,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曦月看向星旋的目光惊疑不定,她低声嗫嗫说:“给我梳妆,我要给阿玛写信。”
说着,她便翻身下床。
数年潜邸生活并没有磨平她的智慧,只是她习惯地听从阿玛高斌的吩咐,与琅嬅交好,平日里多与琅嬅相处在一块,聊聊天,说说笑笑。
算算时间,也快要到当今驾崩的时候了。该是她的侧福晋之位,终究是要来了。
梦里,钮祜禄氏不仅私通果郡王,更暗地里吩咐齐汝给她开药,让她身体越来越虚弱,
可笑她一直以为是弘历不让她有孕,没想到竟然是她一直尊敬有加的婆母,果然不愧是宫斗里最后的赢家,还斗倒了乌拉那拉皇后,
这个女人当真手段了得。
“是!”
曦月让星旋使用高家的人脉联系高斌,一是查一查如今的熹贵妃与果郡王凌云峰之上是否有瓜葛,二是查一查齐汝。
很快便到了请安的时候,曦月沉住气带着茉心到琅嬅的住处请安,
当看到如懿的那一刻,曦月有那么一瞬间不自然,不管是在美梦之中,亦或者是噩梦里,她都不喜欢如懿。
不,如今的如懿还是青樱。
曦月行了一个认真的礼仪,怜悯地看向如懿:“青侧福晋安。”
看到如懿两辈子的遭遇,曦月不由得动容、唏嘘,如懿与弘历之间是有爱的吧,起码如懿拥有许许多多她不曾拥有的殊荣,
可最后,却落得一个断发被废的下场,曾经二人爱得多热烈,就有多厌恶彼此,兰因絮果,不外如是。
如懿饶有兴致地看向曦月:“月格格。”
这段时间弘历哥哥一有时间便留宿高氏那里,高氏有这勇气到她面前自取其辱便算了,今日竟用怜悯的目光看她,
她需要一个小小格格怜悯么?
曦月当真可恶。
不过,如懿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话锋一转,说:“高家就是这般教导你礼仪的吗?跪下!”
“你!”
曦月心底那点子自我感动,在如懿这一句“跪下”中,消失殆尽,她眼眸一冷,说:“不知妾做了什么惹了侧福晋,还请明示。”
怜悯如懿?
罢了,她就做不得好人!
还是如从前那般针对如懿,方为肆意人生。
“本福晋是皇上亲封的宝亲王侧福晋,位分在你之上,而你不过一个小小格格,让你跪便跪,哪来那么多废话!”
曦月硬气地看向如懿,说:“侧福晋无故让妾跪下,若无让人信服的理由,恐怕侧福晋这般惩罚妾,会让人非议。”
就在此时,琅嬅房中的素练走出来招呼曦月与如懿进屋子。
素练福了福身,说:“福晋有请二位。”
如懿刮了曦月一眼,又不悦地看了看出来打断她的素练,说:“本福晋这就去给福晋请安。”
说着,便施施然离开。
曦月进屋以后,不多时潜邸的诸位姐妹便陆陆续续进来,分别是苏绿筠,黄绮莹,金玉妍,陈婉茵,珂里叶特海兰。
看着一张张鲜活的稚嫩面容,曦月不由得扬起一抹会心笑容,年轻真好!
如懿淡淡说:“月格格今日可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难道,是因为爷这段时间频繁留宿你那儿,所以大庭广众之下炫耀了?”
曦月看向失了滋润,整个人黯然失色老了几岁的如懿,说:“妾比不得侧福晋端庄持重,清冷弗边,不过是感慨阳光灿烂,岁月匆匆不可辜负罢了,哪儿就想床榻上的那点事情呢?还是侧福晋心里就只有那点事?”
如懿气急败坏,清冷的脸庞寸寸裂开:“你!”
曦月又说:“侧福晋末莫要生气,听说生气的女人老得快,您也不想王爷来您那儿的时候,看到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吧?”
“……”
如懿气极,她瞪大眼睛看着曦月,愣是说不出半句话,就在这时候,站在帘子后面的琅嬅搭着莲心的手,施施然走了出来,端得是雍容华贵,端庄优雅。
“今日好生热闹,众位姐妹在聊什么呢?”
琅嬅心里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但为了面子上好看,她得装作不知。
曦月抢在如懿开口之前对琅嬅说:“回福晋,妾在跟侧福晋交流如何才能保持面容娇嫩的心得呢。”
“哦?”
曦月巧笑倩兮:“侧福晋,您说呢?”
如懿死死地看着颠倒黑白的曦月,咬得后槽牙都要碎了,良久她才幽幽说:“正是如此。”
曦月当真伶牙俐齿得很,三言两语便把她逼迫至此,若说不是,那便会被人说是心里只想着床榻上那点事,
如此,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今日…
当真不是什么吉日。
曦月陪着一众姐妹在谈天说地,就等着皇上的旨意进来,她不仅把重要事情交代给她的阿玛高斌,连带着墨兰曾经拿出来过的水泥方子,她也一并给了她的阿玛。
若有朝一日,墨兰出现了,她连本带利还给她!
就在这时候,传旨的太监来了,皇上册封她为宝亲王侧福晋,整个高氏家族抬入满洲镶黄旗。
如懿听后,脸色越发阴沉如水,从前她压着高氏,高氏都能得到弘历哥哥的宠爱,如今凭借高斌这个能臣的东风成为侧福晋,高氏还不得被弘历哥哥宠上天去?
再说了,她也不过是出身正蓝旗,高氏竟然成了镶黄旗人,这身份比她还好,这很难不让她难受。
曦月一番道谢又让茉心打赏,送走传旨太监以后,她看向如懿:“青福晋,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诶?”
如懿浅浅一笑:“哪里话,恭喜月福晋!但愿月福晋以后谨言慎行,莫要做出给家族、给王爷蒙羞之事。”
“怎会。莫不是青福晋自觉会做出此等事,才好言相劝?”
“以后岁月长久,本福晋不过是提醒你罢了。月福晋何必如此多心。”
“只要青福晋不多心,妾能多心些什么呢。”
“你…”
看着二人越发风刀霜剑,快要打起来的样子,琅嬅连忙调停,曦月见此,便偃旗息鼓。
来日再战,正如如懿那句以后岁月长久,她有的是时间看如懿如此在后宫苦苦挣扎。
回到住处不久,弘历便回来了。
“给王爷请安。”曦月很自觉地坐到弘历身边,挽着弘历的手臂撒娇。
在她死后,弘历曾经有过伤怀,也有过不曾说出口的对她的爱意,这便足够了。
她比之如懿,也不差什么。
弘历见曦月撒娇,果然受用非常,他笑着说:“侧福晋的位置可还满意?”
曦月明知是父亲高斌的功劳,念在弘历会是下一任帝王,她忍了,了不起以后磨一磨弘历,让他把高家抬入满洲正黄旗,
最最好的那一旗好了。
“满意的,若是爷来日能册封妾做妃子,妾就更满意了。”曦月说着,双手抱向弘历的脖子,在弘历脸颊印了一个大大的香吻。
弘历脸蛋一红,他抓住曦月的双手,想要按住曦月凑过来的小脸,他看着曦月巧笑倩兮的模样,心头越发柔软,罢了,败给她了。
吻就吻吧。
一番痴缠过后,曦月主动说起今日的事情,她气鼓鼓地告状:“弘历哥哥,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没去青福晋那儿,青福晋见了妾,都快要生吞了妾了。”
“怎会,青樱虽喜欢闹小性子,但不至于…”
曦月没耐心听弘历宣传如懿的好处,她打断说:“青福晋今日莫名其妙要妾下跪,爷…您说,若非青福晋讨厌妾得宠,想要戳磨妾,如何要罚跪妾?”
说着,曦月暗暗拧了拧大腿,挤出些眼泪,瞬间就哭得梨花带雨,她哽咽说:“若非今日晋封侧福晋的旨意传来,妾还不知道请安结束以后,青福晋要如何对付妾呢。”
弘历柔声说:“好了,有爷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那爷可要说话算话!
曦月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模样,让弘历既爱又怜,他宠溺一笑:“你呀…”
午后,弘历陪着曦月用完午饭以后,便回去书房处理公务,曦月这时候才召见底下传信息的小太监,
除了家书问安以外,她写出去托高斌找人验证真伪的坐胎药方子消息也传了回来,
可用,奇效。
曦月收起家书,长长松了一口气,墨兰不愧是她最最好的闺蜜,即便不在这个时空,仍无时无刻在帮助她。
若墨兰在这儿,就好了。
好在,她已然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避坑就好,绝不会如噩梦中的一生,死在冰冷的雪地里。
曦月一边偷偷喝坐胎药,一边一日不落下地争宠,隔三差五地送甜品送吃食,偶尔送些表达女儿家心意的诗词书签给弘历,
让本就盼着弘历到来的如懿盼完星星盼月亮,盼来盼去都盼不来一个心爱地少年郎。
数月忙碌,很快曦月便身怀有孕,只等一朝瓜熟蒂落,做个贤妻良母。
曦月有孕一事,出乎琅嬅所料,她心中慌乱不已,旁敲侧击好几回,如同惊弓之鸟。
“福晋说得可是那镯子?”
琅嬅底气不足地说:“是呀,这可是咱们潜邸情谊的象征,可不能丢了。”
“福晋…”曦月皮笑肉不笑,说,“福晋莫要糊弄妾,里头藏着什么,妾便不说了,只当福晋糊涂,听信他人挑唆,以后可莫要再糊涂了去,平白让人笑话。”
说着,曦月便让星旋去把镯子拿来,看着星旋挑开暗格,把零陵香倒到桌面。
琅嬅脸色瞬间煞白:“你…知道了?”
“福晋,妾敬你服你,只想过些安稳日子,没想到福晋竟给妾下药。”曦月说着,用眼神示意星旋,把这些药丸子用帕子装好给素练。
琅嬅见曦月主动把把柄还给她,不解地说:“你不恨我?”
“嫡子未出生,身为主母给家中妾室避子汤药是很常见的事情,妾不怪福晋,况且是这般药性温和的零陵香。”
琅嬅看着一脸坦荡的曦月,愧疚地说:“是我对不住你。”
“但愿日后妾与福晋能坦诚相待,互不相欺。”
“好,我答应你。”
曦月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琅嬅身为福晋,身为来日的皇后,手中握住的权势太多太大,想要对她下手,她单靠高家等几个包衣家族,是很难逃脱得了的。
曦月建议:“福晋,若是可以,不如把青福晋那儿的镯子也要回来吧,青福晋盼着身怀有孕,也盼了许久。”
她是知道如懿不是个容易有孕的女子,怎么着也得十多年以后,才有个孩子,否则今日她如何也不会提起如懿。
琅嬅点点头:“好。”
曦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从前是她想得狭隘了。
赶在雍正十二年除夕那日,曦月平安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雍正大喜,给两个孩子赐名,分别是小格格景珍(和珍公主)以及四阿哥永瑞。
曦月知道,她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与噩梦无缘了。即便她依靠的是活得长长久久的弘历,有儿有女底气更足些。
然而雍正并没有因为一对祥瑞的龙凤双胞胎的到来而延长性命,很快便暴毙了。
直觉告诉她,是熹贵妃在这其中做了什么,但眼下并非是深究的时候,
此时,宝亲王府与熹贵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可不能在这个要紧关头拆熹贵妃的台,
不着急,来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