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晋世子申生
晋献公佹(gui)作为世子时,有三个儿子:
重耳,是犬戎君主的侄女狐姬所生;
夷吾,是小戎允姓的女子所生;
申生,是老爹晋武公的小妾齐姜,后来被晋献公悦而烝之的私生子。
注:【悦而烝之:晋献公很心动,就犯上乱伦与之私通了】
晋献公即位时,也就是公元前677年,嫡妻已经去世了,就立齐姜为夫人。
这时大公子重耳已经二十一岁了,夷吾也比申生年长。但是因为申生是夫人齐姜的儿子,按照“论嫡庶不论长幼”的原则,于是确立公子申生为世子。
晋献公五年,也就是公元前672年,晋国兴兵攻打骊戎,骊戎不敌,认输求和,奉献两个女儿给晋献公,大的称为骊姬,小的称为少姬。
注:【骊戎:姬姓,古戎人的一支。今陕西省临潼县一带。一说在今山西省析城、王屋两山之间】
骊姬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奚齐。
少姬也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卓子。
晋献公宠爱骊姬,就打算确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为世子。
公元前666年,晋献公十一年。
晋献公有两个亲信的大夫,一个叫梁五、一个叫东关五,这两人还负责为晋献公刺探其他官员的隐私,也就是晋献公的眼线,挟宠弄权,所以人们称他俩为“二五”。还有一位歌舞艺人(优人)名施,是个美貌的少年男子,聪明伶俐,很有心机,能说会道,晋献公非常喜欢他,也不对他加以防范,因此优施就经常出入后宫,与后宫混的很熟,骊姬就跟他相好,私通了。有了这层关系,骊姬就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优施,请他帮忙谋划离间三个公子,为儿子奚齐夺得世子之位布个大局。
晋献公听信了二五的话。
派世子申生驻守曲沃、重耳驻守浦邑、夷吾驻守屈邑。
注:1【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
2【浦邑:今山西临汾市蒲县】
3【屈邑:今山西临汾市吉县北麦城村】
世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都被安排在远离政治中心的都城,只有奚齐、卓子在君主的身边。骊姬更加献媚取宠,以蛊惑晋献公。
晋献公新整编了军队,扩编成两个军,自己掌管上军,世子申生掌管下军。
注:【扩编成两个军:周厘王只给晋献公一个军的编制,私自扩军,是违反规定的】
以上回顾一下晋国的政治格局。
却说晋献公内蛊于骊姬,外惑于“二五”,于是对世子申生越来越疏远,而对奚齐却越来越亲近了。只是因为申生小心谨慎,又有带兵打仗的功劳,一时还没有什么理由撤掉他的世子身份。
骊姬召来优施,掏出心里话:“现在要废了世子申生而改立奚齐,你有什么办法?”
优施说:“三位公子现在都在边远的地方,谁还敢为难夫人呢(三公子皆在远鄙,谁敢为夫人难者)?”
骊姬说:“三位公子都已成年,人情世故社会关系各方面都很成熟了,朝堂中也有许多他们一派的人,我没敢轻举妄动(三公子年皆强壮,历事已深,朝中多为之左右,吾未敢动也)。”
优施说:“那么就把他们一个个分别除掉(然则,当以次去之)!”
骊姬问:“那么先对谁下手呢(去之孰先)?”
优施回答:“必须先从申生下手。申生的为人,是仁慈而且孤傲,仁慈就害怕得罪别人,孤傲就害怕受到诽谤。怕得罪他人,就只能得罪自己,怕受人诽谤,就不会忍受、就要愤怒、爆发。但是现在申生看似已经被逐渐疏远,其实主公还是了解他的人品的,诬陷他阴谋造反主公肯定不会相信的。所以,夫人您就在半夜里哭泣,向主公诉说,表面上赞誉世子,而实际上陷害他,这样,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必先申生。其为人也,慈仁而精洁,精洁则耻于自污;慈仁则惮于贼人。耻于自污,则愤不能忍;惮于贼人,其自贼易也。然世子迹虽见疏,君素知其为人,谤以异谋必不信。夫人必以夜半泣而诉君,若为誉世子者,而因加诬焉,庶几说可售矣)?”
骊姬果然在半夜哭泣,晋献公惊讶地问怎么啦,问了几次都不肯说。
晋献公急了,骊姬才说:“我就是说了,您也未必能信。我是因为不能长久地陪伴在您身边才悲伤哭泣的呀。”
晋献公问:“为什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骊姬擦掉眼泪,说:“我听说申生为人,外表仁厚而内心坚韧隐忍(外仁而内忍)。他在曲沃,大肆收买人心,百姓都愿意为他去死,这意思不就是打算有所作为吗?申生常对人说,君主被我所蛊惑,将来必定祸乱国家,现在整个朝堂都听说了,唯独你没听到罢了。不要因为(申生)以平定内乱的愿因(发动战争),而给您召来祸患,所以您为什么不把我杀了,而给申生一个谢罪的解释呢?这样就可以阻止他的阴谋,请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而给百姓造成战祸呀(妾闻申生为人,外仁而内忍。其在曲沃,甚加惠于民,民乐为之死,其意欲有所用之也。申生每为人言,君惑于妾,必乱国,举朝皆闻之,独君不闻耳!毋乃以靖国之故,而祸及于君,君何不杀妾以谢申生,可塞其谋,勿以一妾乱百姓)。”
晋献公说:“申生对人民都很仁爱,怎么反倒对他的父亲不仁爱了呢(申生仁于民,岂反不仁父乎)?”
骊姬回答说:“我也不相信呢。然而我听外人说,百姓的仁德,跟上层官员的不同,百姓以爱自己的亲人为仁德,而对上层的官员来说,是以有利于国家的才是仁德的。对于国家利益来说,还讲究什么亲情呢(匹夫为仁,与在上不同,匹夫以爱亲为仁,在上者以利国为仁。苟利国者,何亲之有)?”
晋献公说:“他洁身自好,不害怕背负恶名吗(彼好洁,不惧恶名乎)?”
骊姬回答说:“当年周幽王不杀宜臼,流放在申国,申侯召来犬戎,把周幽王杀死在骊山之下,立宜臼为君,就是周平王,为东周的始祖,到了今天,周幽王的恶名昭彰,谁还把不洁的恶名,加在周平王的身上呢?”
晋献公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浑身起鸡皮疙瘩,披衣起身而坐,说:“夫人说的有道理,那么怎么办呢?”
骊姬说:“您不妨推说自己老了,把国家交给他。他作了君主,就满足了欲望,他或许可能放你一马,不为难你了。记得当年曲沃(山西省闻喜县)与都城翼(山西翼城县东南)也是亲骨肉、一家人,可是晋武公却没有顾及亲情,把它吞并了,所以才有了统一的晋国。申生的志向也是如此,您还是让位给他吧。”
晋献公说:“不行!我在诸侯面前既勇武又威严。如今我还活着呢,就把国君的位子失去了,还算什么勇武?败在儿子手下,还说什么威严?失去了勇武和威严,谁都能欺负我,那就生不如死了。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不可,我有武与威以临诸侯。今当吾身而失国,不可谓武;有子而不胜,不可谓威。失武与威,人能制我,虽生不如死。尔勿忧,吾将图之)。”
骊姬说:“现在赤狄皋落氏,屡次侵犯我国,您为何不让他带兵攻打赤狄呢?这样就可以检验他组织民众的能力了。如果不能取胜,就有理由治罪了;如果胜利了,那就证明他的确得到民心了(若胜,则信得众矣)。他依仗战功,必定心有异谋,以这个理由处理他,民众也会信服。这样,战胜敌人,可以安定边境,又能深入地了解他的能力,这个办法不好吗?”
注:【赤狄皋落氏:春秋时期赤狄的一支。分布于成周西北、晋都绛(绛与翼为一地,今山西曲沃县曲村与翼城县天马之间)东南,即今山西垣曲县一带。与晋国紧邻,威震晋都,有‘狄之渠帅’之称。】
晋献公同意了。
于是传令申生率领曲沃的民众,攻打皋落氏。
少傅里克在朝堂阻谏晋献公说:“世子,是国家副君主,所以君主出行任命世子监国。世子的职责,是照应君主每天的衣食住行,离开身边远些都不可以,何况带兵出战呢(太子,君之贰也,故君行则太子监国。夫朝夕视膳,太子之职,远之犹不可,况可使帅师乎)?”
晋献公说:“他已经多次带兵出征了,都习以为常了,不是个事。”
里克说:“以前都是跟在您身边随行,这次是独立带兵打仗,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晋献公仰面而叹说:“我有九个儿子,还没有确定谁当世子呢,你不要多说了。”
里克嘿然而退,将这一情况汇报给狐突(姬姓,狐氏,名突,晋国大夫)。
狐突说:“情况不妙,公子危险了!”
于是给申生写信,建议他不要出战,战胜了就会惹来嫉妒,不如逃亡为好。
申生看到书信,叹道:“君主让我出兵,并不是为我好啊,而是想要试探我的心思,如违抗命令,我的罪就大了,不如战斗而死,还能得到好名声。”
于是率领本部人马,在稷桑(一说为今山西闻喜县)这个地方与皋落氏大战一场,竟然把皋落氏打败了。
申生向晋献公告捷。
这就是史称的“稷桑之战”,发生在公元前660年。
骊姬说:“世子申生果然是民心所向,能调动大众的力量啊!下一步怎么办(世子果能用众矣,奈何)?”
晋献公说:“还没有什么罪名可以借口,看看再说吧。”
狐突预料到晋国将要发生内乱,就借口有病了,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