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进退失据
苏植和苏叶先前是青崖派的人。
先前两人被带到魔界,青崖派还反复上门要人,只不过被姬容收拾了一番才歇了心思。
青崖派本就是个小门派,放在从前也是不起眼的存在,如今更是怕事。
所以这种各个仙门耀武扬威的审判大会,青崖派也只是派了两个弟子。
一个万事自己扛的宗门大师兄。
还有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子。
苏植好歹从前也是青崖派的人,从未入魔,且籍籍无名,混入青崖派并不是难事。
姬容接受了这个提议。
后日才是审判大会,暂定计划后,姬容便拉着秦素上了街。
“你问奴家如何讨一个男人高兴?”
秦素没了往日娇柔做作的娇媚嗓音,音调陡然提高,吓得旁边的路人退避三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姬容说。
她丝毫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
秦素左盯右看,“你被夺舍了?”
姬容定定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那么冷血的人,也会想着要讨好一个男人?”秦素不解。
“不是讨好。”姬容目光淡淡。
“我只是想得到他。若是要花些手段,也不失为一种情趣。”姬容说。
她目光幽深,却看不到焦点。似在看着人群中某处,又似什么都没看。
“你真的喜欢他?”秦素问。
姬容仔细想了想说,“喜欢的。他喜欢我,我便喜欢他。”
秦素了然。
原来也不过是建立在沈清宵几次三番差点送了命的痴情上。
姬容不会莫名喜欢一个人。
她孤傲一世,茕茕孑立,又怎么会轻易低头。
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她口中的“情趣”二字。
“那你这次,是认真的吗?”秦素又问。
“那当然。”
姬容望着远处的天。
天色有些淡,没有太阳,云有些多。
似一眼望得尽。
她眸色微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秦素分明觉得,她应该是开心的。
甚至比很多时候都开心。
“年少时,有一故友谢不离曾问我,在我心中,什么才算是爱。”
姬容说。
她很少在旁人面前提起从前的事,哪怕这人是陪伴她七年的秦素。
而谢不离,作为过去的禁忌,如今似乎也能轻易被提及。
“我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我只是说,愿意陪我一起死才能陪我一起活。”姬容说。
秦素没有说话,眼神复杂。
沈清宵是那个人吗?
愿意陪她一起死的人。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从带她离开虞山开始,他就一直在用命赌。
而这一路纠缠,他哪次不是伤痕累累。
就单凭一个无妄蛊,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所以现在,我应该找到那个人了。”姬容说。
街道两侧绿竹猗猗,清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
她面容秾丽却又透着冷昳,如同月色照林,皎然幽寂。
眉眼之间透着淡淡的笑意,如同轻鸿掠影,泛起细微的涟漪。
秦素一直都知道,她笑起来很美。
可是某个瞬间,她觉得姬容给她的感觉,像是另一个人。
菩萨面,修罗心。
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真容,却难以忽视的人。
一瞬之间,白衣女子温柔如月的感觉在秦素脑海中不断闪回。
一举一动,温柔动人,却让人忍不住恶寒。
那位段辞卿眼中的好姐姐。
秦素不自觉后退一步。
不……不可能是她。
“你怎么了?”姬容问。
“没……没什么……”秦素心情有些复杂。
“那就走吧。”姬容声音平静。
下一刻,她语气平常却让人觉得透着阴森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是耽误了时间,就杀了你助兴。”
秦素:“……”
姬容坏得明明白白,又怎么可能是那个深藏不露表里不一的女人。
秦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姬容今日要去城中一位素有贤良淑德之名的夫人家中拜访。
这个办法也是秦素在城中溜达了两天想到的。
这位王夫人样貌端庄,一举一动都是世家贵族的淑女风范。
庭院之中,她的发髻高挽,以玉簪固定,简洁而又不失华丽。几缕不经意的碎发轻拂在她的额旁,增添了几分柔美。
身着一袭宽松的淡色长裙,腰间束着精致的丝带,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风范。
举止中透露出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与端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威严。
“娘子想讨得心上人欢心,若是只争朝夕,便会去风月之所学习。如今来妾身家中,可见是盼个细水长流天长地久的。”王夫人说。
“天长地久”这四个字让姬容晃了一下神。
沈清宵也说过这四个字。
“你今日似乎心神不宁。”
秦素说话时,已经日薄西山。
姬容恍然回神,告别王夫人,与秦素回到客栈。
姬容端详着手中并不精致的绣帕,在犹豫要不要给沈清宵。
王夫人说,须得先送心上人一个定情信物,才算这段缘分开始。
姬容对凡人这些女工之类并不熟悉,身上一直贴身相伴的也不过是那块关于谢不离的坠子。
所以王夫人提议,自己动手做一个信物,更有意义。
可是姬容初学,再加上这方面天赋不高,做得很是粗糙。
要不要把这自己都看不上的玩意给沈清宵,姬容倾向于否。
只是犹豫之际,沈清宵回来了。
姬容连忙将手背后,手中的绣帕顿时揉作一团。
沈清宵自然看到了姬容遮遮掩掩的小动作,微微掀眸问,“藏了什么?”
姬容摇头,“没有。”
她仰头看着沈清宵,感觉他一身寒意凛冽,风尘仆仆。
这是去了哪里?
但是姬容此刻不想多问,只是跟着他走进房间。
沈清宵转身之际,便被姬容抱了个满怀。
姬容像昨日一样环着他的腰不松手。
沈清宵轻轻推拒着,“阿容,我还未沐浴更衣,等我收拾干净……”
“不要。”姬容不撒手。
“一日不见,我好想你。”姬容说。
沈清宵却在心轻笑。
真是个可恶的骗子。
情话张口就来。
可分明这样想着,还是食指微微蜷缩,一股蜜意涌到心底,有些酸胀。
“是吗?”
沈清宵没有回抱她,慢慢退后看着姬容。
拉扯之中,姬容的绣帕落到地上。
沈清宵离得近,素白好看的手比姬容更早一步拾起帕子。
是一块淡青色的方帕,右下角绣着两簇青竹。
这倒也没什么。
可是刺绣庞那个篆书写成的“沈”字却怎么看都可疑。
“是给我的吗?”沈清宵似乎只能这么想。
总不能是给其他姓沈的野男人。
姬容原本想着再绣个好看的再给他,可是既然都被他看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难看就难看一点吧。
“你想要就拿去吧。”姬容故作大方道。
沈清宵被她那傲娇模样逗得发笑,可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多谢阿容。我会好生珍藏。”他说。
姬容心中暗嘲,一块帕子而已,还珍藏。有病。
“是阿容亲手绣的吗?”
沈清宵摩挲着针脚细密的图案,眼神温柔。
针法并不灵动精致,反而有些钝。
可是针脚细密,可以看得出绣者的认真和耐心。
一针一线,又笨拙又真诚。
“绣着玩的,凡间女子很流行这些,打发时间而已。”姬容道。
沈清宵想到什么,将绣帕方方正正折叠好,放在自己心口处的地方。
而后上前查看姬容的手。
果然。
原本细嫩的手指上有很多被针扎过的痕迹,不是什么大伤,却让人看了心疼。
“阿容,日后不要做这些了。”他说。
“你不喜欢吗?”姬容有些不高兴。
沈清宵取出药为她涂上,耐心道:
“不是不喜欢。你为我做的我都喜欢。可是我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的手不该是做这些的。”
姬容撇撇嘴,“你说你想要诚意,我去做,你又不让……可真是难伺候。”
“阿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宵轻叹一声,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分明只是想让她多看看他,多重视他一些。
可他也明白,如今她这般大献殷勤,也不过是觉得有趣。
等到耐心用尽,又不知道还剩多少情分。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们如今早已步入僵局,进退失据。
想到这几日查出的那些……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心甘情愿与他天长地久,不过是闲时的消遣罢了。
“阿容,你先出去吧,我想沐浴更衣。”
沈清宵下达了今日的逐客令。
姬容似乎不大高兴,不情不愿地离开。
沈清宵双眸淡漠,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愁绪。
她生气了吧。
不知道她对他还有多少耐心。
可他又在干什么呢?
克制着本能推开她。
不过是想让她更在乎他一些。
至少这一次,别那么快……就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