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海市蜃楼
除非是梦境或者幻境！
姬容仔细回想着今日的异常，她梦到了几百年不回想的往事，还有——虞山有只蜃妖逃掉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过去的梦，更不会梦醒来还在梦中。
所有的听觉触觉如此真实。
她把自己的手掌划破，有痛觉，而且没有愈合。
连痛觉也是真实的。
如此真实的幻境……
《山海策》记载，蜃妖是海怪的一种，体形似龙却不能腾云驾雾。
蜃妖能够吐出雾气制造幻境，以引人前去，然后趁机吸食人的精魄。
海市蜃楼便是这么来的。
但蜃妖制造幻境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根据一个人的记忆。
没错，蜃妖还可以获得他人的记忆。
它既可以完全吸食掉对方的记忆，令其失去那部分记忆。
也可以与之共享记忆，而不抹除对方的记忆。
如今看来，是蜃妖作祟，放出了与她有关的记忆。
但是，记忆的主人是谁？
蜃妖想对付的人又是谁？
她与蜃妖无冤无仇，蜃妖没道理针对她。
虞山是玄朔的地盘，蜃妖被关在虞山禁地，自然是想逃离虞山的掌控。
所以蜃妖的敌人首先应该是玄朔之类的人。
可这个在云中派的幻境里有她，还有玄朔——陆窈刚才提到过。
那只能说明，这部分记忆要么属于玄朔，要么属于她。
不对——还有一个人，陆九天。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别的都是其次。
姬容眸光深深，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如今她在幻境里变成了这个属于过去的小孩。
如果蜃妖要对付的是玄朔，那玄朔应该也被拉进了幻境，变成了过去的云中派掌门。
如果玄朔真的也进入的幻境，那么一切会更加复杂。
因为她拿不准玄朔对自己的杀意有多大，在幻境中又会动什么手脚。
他是她的师父，却说爱她。
他说爱她，却害死她的父亲，围剿她的族人，杀死谢不离，废了她的修为，把她关在寒狱。
她知道玄朔暂时没有杀她，可能有旧情，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钟山的秘密，玄黄之灵。
而她作为钟山王君兮泽唯一的女儿，被认定知晓全部内情，自然要暂停留着。
所以，她一点也不想跟玄朔打照面，更何况是重回到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那时的云中派对姬容而言，虽然虚无，却承载着所有的美好和温暖。
如果有选择，她一点也不想带着现在的怨恨回到这里。
对，他们都是幻境中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
姬容再三告诫自己。
她努力回想着当年的事。
当年十岁的姬容来到云中派不过两个月，便遇上了灭门的浩劫。
那时她与玄朔相遇不过一个月。
而在此期间，她从未见过他们口中的大师兄，直到灭门那日。
“容儿。”
有人敲门，是玄朔的声音。
“师父？找小师妹做什么？”陆窈问。
姬容死死盯着紧闭的门，对了，现在云中派距离灭门还有一个月。
而玄朔作为他们的师父，在灭门之战中全力抵挡，受伤惨重。
那时，或许便是一个转机。
“小四也在啊，”玄朔柔声道，“为师只是过来看看你的小师妹今日有没有受到惊吓。”
姬容挑眉。
玄朔在云中派时喜欢叫陆窈小四，叫姬容小阿容。
因为那时他们所有弟子对他而言都是牵制着他的傀儡，他并不记得清每个人的名字，也懒得去记。
看似亲昵的昵称，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区分他们的代号而已。
他叫她容儿是她长大以后。
——这个细节恐怕他自己都忘了。
可见现在的玄朔，确实是姬容认识了几百年的那个老东西，被蜃妖带入幻境的虞山首尊，而非云中派掌门。
他确实来到幻境中了。
姬容眸中凛然。
她不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吗？
姬容轻轻了下陆窈道衣袖，轻声道：“小师姐，我太困了，想睡觉。”
突然注意到，心口有些微微发烫。
姬容一看，是沈清宵给她的那块暖玉！
原本被她挂在要上，如今却戴在十岁身体的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她分明用着小时候的身体，却如何能把那块暖玉带进幻境？
但这也更加证明，她身处幻境。
陆窈点了点头，对着门外说：“师傅放心吧，小师妹没有事。她睡下了，师傅明日再来吧。今日有我陪着她睡。”
“这样啊，”玄朔闻言自己不再强求，“那你们早些休息。”
说罢便离开了。
姬容和陆窈躺在床上，却隔着很远的距离。
“阿容，你干嘛离我那么远？”陆窈问。
姬容僵了一下，差点忘了，她现在是十岁的自己。
这几百年她早已习惯一个人，更别说与人一起睡，自然是习惯性的疏远他人。
陆窈拍了拍枕边最近的地方：“阿容，躺过来。”
姬容犹豫了一下，慢慢挪动着身子。
“再近一些。”陆窈发话。
平铺直叙的语调，并没有多少柔情。
却让姬容眼眶发热。
陆窈的性子和她灵动可爱的长相并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
暴躁，呆板，沉默，执拗，甚至有些一根筋。
可她对姬容特别好。
像真正的姐姐一样。
虽然不是旁的小姑娘那样温柔婉约、灵动活泼、柔情似水，却是让姬容觉得最特别的人。
姬容喜欢特别的人。
这个无聊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只有那些与众不同的人，似乎才散发着一点点让人欢喜的光彩。
哪怕……又是在幻境里……
姬容像过去那样窝在小师姐怀里，呼吸着小师姐的气息。
真好闻。
好像是桂花糕的味道。
说到桂花糕……不知道沈清宵看到她不在了，又该如何？
如此想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一大早，姬容便拉着陆窈下山玩。
她一点都不想和玄朔打交道。
她只想等着灭门那日，像之前一样，再次逃离幻境。
幻境之中有修为压制，每个人只能按照幻境中既定的角色施展他的能力，否则幻境更改会自动圆上之前产生的漏洞。那么要出去便更难。
在结局再一次到来之前，姬容不想再有任何变故发生。
但是没想到，这个变故来得这么快。
“两位小友，请问可知道，云中派怎么走？”
清冽好听的声音传来，无比熟悉。
白衣墨发，雪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