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牧折风
众弟子立刻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袭来,成功让所有人噤声。
距离诉瀛兮最近的诉竹歧受到的冲击更甚,再也忍不住突出一口鲜血来。
她大口大口地呕血,甚至还喘不上气来,眼睛被刺激地盈满生理盐水,看起来我见犹怜。
自从被诉瀛兮带回来,到现在也有八十多年了,她从没有过哪一天跟现在这样狼狈。
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人在干什么?
师尊为什么说她勾结魔族?
她捂着发疼的脑袋,蜷缩在地上,想起诉瀛兮先前那冰冷的眼神、上扬的唇角,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坍塌了一般。
这种恍惚的感觉,在她待了三天断魂崖之后,依旧存在着。
她的修为没有被废,手脚却被戴上了锁铐,抑制住她身上除了魔气所有能动用的力量。
她的状态不好,被送她来的弟子偷偷喂了两颗下等疗伤灵药之后,就一直碎片化睡眠着。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盯着出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第三天夜里,她看到门口走来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诉瀛兮左手抬起,用灵力照明,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
诉竹歧平静地看着他,“师尊来断魂崖做什么?”
诉瀛兮的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在她面前根本不掩藏,眉眼都弯了下来,却有种虚假的温柔。
他找了个人偶与诉竹歧调换,然后封住了诉竹歧的所有能力,也噤了她的声,单手抱着她,就回到了云案山。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带着她来到了之前从不让她踏足的宅邸,打开开关,带着她来到地下室,又重新把她锁了起来。
“你知道吗,阿歧。”
诉瀛兮为她展开了一幅画卷,眼神瞧着画上的女子,满是止不住的痴迷,“这是我的心上人。”
诉竹歧从未见过诉瀛兮这般疯癫的模样,像是着了魔一般,跟往日清冷高坐云端的人毫不相干。
“在一百多年前,她就死了。”
画卷上的女子梳着发髻,头上簪花,乌发雪肤,正眯着眼睛笑,妩媚勾人,却不落俗。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找你当徒弟吗?为什么不找你身边其他乞丐?”
大概是藏在心底太久了,他现在疯狂地想要倾诉,唇角一直下不来,眼中满是快要与心悦之人重逢的喜悦。
他向诉竹歧询问,却好像忘记了,诉竹歧现在是被噤声的状态,根本回答不了他。
她只是冷眼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师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态。
“因为你是雪女的后代啊!”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雪女是传说中,只出现在雪原的一种妖怪,珍贵程度可以与龙凤相比。
她们是天生的宝库,全身上下,皆可入药,尤其是血液。
据说天道仇恨雪女,只要献祭了雪女,就可以向天道许一个愿望。
“……”
——雪女的……后代?
诉竹歧眼中闪过一抹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刚流浪到这边小镇的时候。
近些年饥荒严重,除了门派管辖的地盘,其他地方都被战火覆盖。
她忘记自己怎么跟上的流浪队伍了。
但是有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老奶奶看见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还是将自己的一口吃的给了她。
她不吃也不饿。
吃了也不饱。
饥寒交迫,她一个也没感受到。
只是新鲜又好奇地跟着大部队,小分队,人流,来到了云案山下的小镇。
难民们找了一个破庙落脚,成了这儿的乞丐,每天出去讨要食物。
她年纪太小了,那时候才五六岁。
大家看她的眼神总是很怪,像是在与什么作斗争,向她伸出手,又收回去。
最后还是阿婆将她送离了破庙,说让她以后不要回来了。
阿婆把她送到了距离破庙最远的城北,却饿死在了回破庙的路上。
自此,她就与城北的小乞丐们混在了一起。
春节已过,但是温度却急剧下降。
很多乞丐都冻死在了街头,唯独她,整日坐在一个有些硌屁股的台阶上,好奇地撑着腮帮子,观察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不会冻死,不会饿死。
她觉得自己有超能力,但是偏要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谁也不告诉。
哼哼,我肯定是什么英雄,等到有人干坏事害人,我就站出来救大家!
我现在只是还没长大,等我长大之后,我可以把阿婆救活,我还可以把我刚收的小弟也救活。
她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清澈犹如黑玛瑙一般,没有对死亡的哀伤,却满是天真。
后来她被诉瀛兮带回仙门,去了一趟剑冢,回来又测出了千年难遇的天赋,更让她骄傲了。
听见长老与师尊聊天,她拉着师尊的手,抬头看着长老浓密的白胡子。
她这次没有想抓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长老说的话。
——她可以拯救世界。
——她完全有这个能力。
——她……
她越听眼睛越亮。
她很厉害!
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那她降生在这个世间,拥有这么好的天赋,不为苍生做点贡献,岂不是可惜了?
于是她刻苦修炼,背上了名为“天才”的偶像包袱。
她很开心自己能够帮上他人,在宗门中,除了修炼就是帮忙带弟子,在宗门外,就清剿一些零散魔族,闯秘境提升实力。
她自告奋勇参加大战,重伤回来,但是好歹一剑将魔尊捅了个对穿。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很魔幻。
而诉竹歧现在被锁着手腕,跪在地上,听着自己曾经最敬爱的师尊说。
“还记得我让你带的那个小师弟吗?”
其他的师叔师伯、甚至掌门,都让她带过不少弟子,师尊跟他们不一样,师尊只交给她一个师弟让她教。
她以为师尊是体谅她累,给她减轻工作量,还开心了两天,唇角浅浅勾着下不来。
这时候提那个师弟做什么?
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沉默地盯着他,等着他说出答案。
“你怎么能不认识?”诉瀛兮嗤笑了一声,“那是被你在大战上捅了个对穿的魔尊啊。”
“种在你身体里的,可是魔尊级别的魔种。”
“……”
诉竹歧已经不觉得吃惊了。
她现在头脑清醒得可怕,甚至感觉自己身体内流动的血液也是凉的。
她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与魔族勾结的是她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