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话:粗与细
火车上的洗手间狭小逼仄,卫生状况也十分感人,特莉休捏着鼻子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猫着腰飞快窜出了门。
她绝对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一秒都不要。
——然后,她一头撞上了一个像山一样壮实的男人。
“scusi(意大利语:抱歉)……”她踉跄着道歉,却发现那人正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喂!等、等一下!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你而已,不至于要杀人吧!?”
然而男人只是盯着她,那张肥胖的脸上缓慢、僵硬地露出一个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笑容,兀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等等、等一下!你要干什么?!”特莉休尖叫着,“乘务员!乘务员!快来人啊!!”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比常人细小的眼珠一眨也不眨,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喉咙里塞满了砂纸:“……boss,我找到她了。”
——下一秒,他的头颅便在特莉休面前炸成了一片血花,黄白色的脑浆、脂肪混着鲜血流了一地,脖颈处的骨头咔咔作响,难以支撑他剩下那部分残破的脑壳,于是便像颗被踩碎的蛙卵一样,“咕唧唧”地掉到了一边,和那些粘稠的身体组织混在了一起。
一时间,车厢连接处的地板像是变成了一个不讲卫生的家庭主妇备菜的案板,腥臭的血水和碎肉糊得到处都是,令人作呕。
“……救、救命!!!死人了啊!!!!”特莉休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叫着撒腿就往布加拉提小队所在包厢的方向跑,要命要命要命要命要命——这该死的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砰——”
特莉休一头撞进了护卫队所在的包厢,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快、快点!有人、有人死了!在洗手间那里!他对着自己开枪——”
“哈?”刚收拾完一地狼藉、帽子都还歪在一边的米斯达疑惑地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啊特莉休?什么死人,什么开枪?”
“你们没听见吗!?”特莉休快要疯了,一把冲过去揪住米斯达的领子,疯狂摇晃,“刚才有人在洗手间外面开枪啊!那个男人看见我之后说了句什么‘找到她了’,然后就一枪嘣了自己脑袋!!”
“啊?!”米斯达被晃得眼冒金星,“喂、特莉休、等一下……啊不行了好晕……”
“冷静点,特莉休。”阿帕基适时开口打断崩溃的少女,一巴掌拍在米斯达背上,让他停止了摇晃,“你再说一遍,在什么地方,谁开了枪,谁死了?”
“说起来刚才外面好像是有什么声音来着?‘嘭’——的一声,我有印象喔。”纳兰迦凑过来插了句嘴,“福葛,你也听见了吧?那是手枪的声音吗?”
“这么一说的话的确……当时米斯达和阿帕基还在沙发底下,所以可能没有听见?”福葛稍一沉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和纳兰迦现在坐在一起,看来关于“数学作业”的问题,他们俩已经和解了。
“那就不是我的幻觉!”特莉休的手还死死攥着米斯达的衣领,后者心爱的格纹毛衣看起来马上就要被扯变形了,“现在出门应该还能看到那个人的尸体……太可怕了……简直像一场噩梦……”
“福葛,你去通知一下布加拉提,米斯达,纳兰迦,我们去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特莉休,你还撑得住吗?我需要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然后把事发当时的情况完整地复述一遍。”阿帕基扫了一眼屋内的人,迅速做出了决断,他不擅长当领导者,但在布加拉提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一直都是小队的主心骨。
“我、呃那个、我好想吐……”特莉休松开米斯达的衣领,有些虚弱地捂住自己的胃,似乎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应该是个刚目睹死亡现场的柔弱少女,而不是能徒手把同伴做工精良的毛衣撕成碎片的怪力金刚。
“这很正常,绝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尸体都会觉得不适,多看看就好了。”阿帕基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委婉的拒绝,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将特莉休拉到了门口。
这时,他看了眼屋内的人数,又看了眼一脸纠结的米斯达,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向角落里的吉良吉影:“……噢,对了,既然乔鲁诺那小子说,这家伙是个可以使用的‘武器’,那就把他也带上吧。”
“我赞成!这样一来,我们就是五个人而不是‘四’个人了!”原本萎靡地躺在沙发上的米斯达闻言,一下子振作起来,从腰间拔出手枪,“嘿特莉休,别害怕,我的‘性感手枪’们会保护你的!走吧!”
“等等……”特莉休瞪大眼睛,这些人难道完全意识不到,把自己这样弱不禁风的少女带回事故现场,会对自己脆弱的心灵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吗?!
——很显然,这群心眼子贫瘠得就像沙漠里的绿叶菜一样的男人,是根本不会考虑这种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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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阿帕基觉得意外的是,那个吉良吉影竟然一声不吭地跟了上来,没有表露出半点抗拒。
不过,他为什么一直用那种目光盯着特莉休的手?就好像那是什么诱人的高档生鱼刺身一样……呃,有点恶心,乔鲁诺那小子带来的果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到了!就是这里——欸?!”特莉休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怎么回事……明明就是在这儿、那个人突然掏出一把手枪,然后、然后……”
“真的吗?可是这里看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啊?”纳兰迦插嘴道,“你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啊,特莉休?”
“不可能……这不可能……”少女用力咬着嘴唇,下巴处的皮肤都被扯得有些发白,如同着了梦魇一般盯着脚下的地板,不住地颤抖。
他们面前地板上空无一物、光洁如新,而卫生间的门则虚掩着,似乎被风吹动,有节奏地轻微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
阿帕基眼皮忽地一跳,心头突然涌上了些不好的预感。
火车上明明根本不会有风……那这扇卫生间的门后面,是不是藏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