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风，你家里很缺钱么？”
杨秀秀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从一开始察觉到陆清风的家庭有问题后，就避免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不幸的家庭，对很多这个年纪自尊心比较强的孩子来说，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现在看对方并不抗拒的样子，便将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家里缺不缺钱我不清楚，但我很缺，说实话秀秀姐，和你见面那天，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陆清风微笑着说出让杨秀秀愕然的话。
“你父母呢？”
“离婚了，我被判给了父亲，母亲再婚以后就没怎么见过面，至于父亲，没有说的必要。”
他平淡的说着。
心里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本来就对这对便宜父母没什么感情。
他只是在陈述原身所遭遇的现实。
但在杨秀秀眼里却不是这样子的。
什么样的人在谈论起自己的父母时，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只有对父母的所作所为彻底绝望，选择斩断内心的亲情，才能用旁观的态度说着自己的经历。
选择结束一段关系，不是憎恨，而是泰然处之。
憎恨是还抱有一丝希望，陆清风的态度更像是把父母当做一对认识的陌生人。
父母到底做了什么？
再婚的母亲不提，父亲呢？
杨秀秀之前以为少年的父亲经常不在家是在外面工作。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
心里有深挖下去的想法，但她还是很好的抑制住了心里的这股念头。
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晚上吃饭了么？”
“嗯。”
陆清风咧开嘴，一双狐狸眼睛微微眯起，灿烂的笑了起来。
“吃的食堂，我们学校升学率不咋地，但食堂饭菜还可以。”
杨秀秀被这个温暖的笑容感染了，忍不住也轻笑一声。
即使身处阴沟，也要仰望天空。
她在陆清风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生命力。
这样的人，写出这样的童话故事似乎是理所应当。
“秀秀姐，还有一篇。”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她回过神，笑了笑，把本子往后翻。
第二个故事的篇幅要长的多，近七千字左右。
杨秀秀按照自己的习惯先速读了一遍，随后再开始逐字逐句的细读。
相比《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这篇文章的短小精悍，这篇丑小鸭有着更加完整的故事结构。
文章的起承转折行云流水，故事性，可读性也大大增加。
相比而言，杨秀秀更喜欢这个故事。
而且，作者在这其中想要表达想法也更多。
父母和孩子之间的认知差异。
刚出生的小鸭子说这个世界真大啊，鸭妈妈却告诉它们世界比它们看到的还大。
而她认为的世界，也只是农场的大小。
还有年长一辈和年轻一代的观念对撞。
丑小鸭在一个老奶奶的房子里遇到了一只短腿鸡和绅士猫。
短腿鸡问丑小鸭，你会下蛋么？
丑小鸭说不会。
绅士猫问他能喵喵叫，会放电么？
丑小鸭说不能。
两只动物就告诉他，那么在聪明人说话的时候，你就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丑小鸭就说，那我只能去更广大的世界了。
当最后丑小鸭变成天鹅，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年轻，最好看的一只。
老天鹅在他面前低下头，他却难为情的把头埋在翅膀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感到幸福，却并不骄傲，因为一颗好的心是是永远不会骄傲的。他想他曾经怎样被人迫害和讥笑过，而他现在却听到大家说他是美丽鸟儿中最漂亮的一只……」
整个故事在最后的结尾升华，又让她联想到陆清风本人。
“呼。”
看完后的杨秀秀长出一口气，她有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童话故事了。
“秀秀姐，怎么样？”
杨秀秀笑了起来。
“这两篇文章我收了。”
陆清风眼睛一亮。
对这两则故事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在安徒生童话中也算是经典。
都是上过语文课本的。
不过课本上的故事进行了精简，他拿出来的的是原文，只进行了一些词汇上的修改，更符合国人的阅读习惯。
既然过了稿，自然要谈论一下稿费的问题。
这点杨秀秀也没避讳。
沉吟了一番后，说道：“儿童文学的稿费千字最低是180，最高可以拿到250，你是初次投稿，顶格稿费肯定拿不到。”
“但这两篇稿子的质量确实好，我可以给你申请千字200的稿费，你看可以么？”
陆清风当即同意。
他已经很满意了。
投稿杂志社能给到稿费都大差不差，据说七八十年代投稿的作家能获得稿费都养不活自己。
所以，当时很多读者给作者邮寄送钱。
就是希望作家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安心创作。
而作家能拿到的大头主要还是印刷版税和各种影视版权。
不过这些钱大多是长期收益，短时间内是见不到的。
及时见到现钱的，还得是投稿。
《卖火柴的小女孩》加《丑小鸭》两篇童话故事加起来总共不到九千字。
按照大部分杂志社的套路，不足千字的肯定是舍去。
不过杨秀秀没这么做，而是按字给他算了钱。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千七百多块，算是解决了他目前的燃眉之急。
“我现在是初审，后面还有复审和终审，之后才能签约。”
“但在我看来问题不大，唯一的问题是你现在年纪不够，签约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
陆清风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以他对赌鬼父亲的了解，真要把他拉过来签字，那这笔稿费就没他什么事了。
杨秀秀看出了他的为难，想了想说道。
“到时候我会把合同给你，让你父亲签完字给我就可以。”
陆清风心中一动。
“我明白了，我会让他签字的。”
杨秀秀随即不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秀秀姐，复审和终审大概多久出结果？”
这个话题结束，陆清风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正常是两到三周，但加急的话，一周内就会有结果。”
“你不要……”
杨秀秀想让他不要着急，但立刻心中一动。
想起之前他说已经好久没吃饭的事情。
显然，他在等着这笔钱填饱肚子。
内心微微梗了一下，有点难受。
她家庭条件还不错，无法想象整天吃不饱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望着少年失望下去的眼睛，她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道。
“这样，这两篇稿子我保证是没问题的，你的情况特殊，我们就特事特办，先把稿费预支给你。”
“真的么？太谢谢你了，秀秀姐。”
陆清风无法拒绝这份好意，他太需要这笔钱了。
杨秀秀让他在房间里稍等，自己穿上外套，拿着手机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拿出一千七百六十五块给了他，有零有整。
陆清风欣喜的接过，心里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总算不用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