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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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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与哭,失落与失落。】

    一句“孙儿知道了”让本来还想叮嘱几句的老夫人,也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孩子比同龄人更懂事,所以浅显的道理她也就不说了,只是自己叹惋般说道:“你知道就好,这件事情也挺为难,说的太狠了会伤她自尊,到时也是记恨你;说的轻了她以为你为难,也生事端,唉——,跟女人打交道啊,处理不好就是祸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抬手摸了摸趴在她手边的球球,这小家伙刚刚自己出去找完吃的回来,看样子今天吃饱了,十分惬意的轻摇着尾巴,让自己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那尾巴尖上的毛,时而扫过她的手腕,总让她想起以前丈夫送的那只猫,什么都看不见也好,这样就像是又回到从前。

    看着她脸上微微笑着的那份平静,方远兮没有再说话,只是悄悄退了出来,来到门口倚着老墙伸手想摘下小剑,看着上面的小穗子眉头微皱,动手去解,却又在解到一半时停了手。

    胸中似乎胀满了什么,要从喉咙呼啸而出,却又被死死地压在那里,连同嗓子一起塞的难受,抬头看着已经落到墙头的夕阳,如血的颜色照在他瘦削略带苍白的手上,称得那枚小巧的坠子闪着光彩。

    半晌,方远兮竟然笑了,无声的笑带着两滴热泪,落在手上,落在他可笑的命运中……

    金霞没有回学院,一路专挑人少的路来到了李言芷家。

    正好碰到吃喜面的李氏夫妇刚回来,金霞眼睛还有些红红的,遇到他们之后也没抬头,匆匆打过招呼便拉着言芷钻进了她的房间。

    把门一关回身就趴到她被子上嘤嘤哭了起来,言芷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金子?”

    金子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只是哭,言芷没办法,只能给她递了条手帕坐在她旁边等着,哭了半天,金子才慢慢抽噎着坐起来,擦干净脸跟言芷说道:“人家伤心跑到你这来哭,你就不会哄哄我啊?!”

    “……”言芷哑然。

    “我今天才知道,方远兮也是喜欢我的。你知道吗?我送他的剑穗子他都戴着了。我不知道你们在南方是怎样的习俗,在我们这里,女的送男的随身的小东西就是说自己喜欢他,要是他带着就说他也喜欢你。我送他的剑穗子他带着了你知道吗?!”

    金霞说的十分激动,攥着李言芷的手指甲都扣到了肉里,“可他却跟我说方有才挺好,让我好好做他的堂嫂。他竟然说出这种该死的话,我知道他是不想连累我,可是我不想做他的嫂子,你明白吗?当我听到从他嘴里说出‘堂嫂’这两个字时,心都跟着膈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隔着衣服都能觉得扎的难受,我真不想做他的嫂子!言芷,你说我该不该让他带我走啊?”

    金霞话说的又多又快,听到方远兮带着剑穗子的时候,她心里好像闪过什么,但被她后面的话一吓又忘了。

    走?往哪儿走?

    她不是要结婚了吗?

    还有那老婆婆怎么办?

    方远兮会带他走吗?

    想着心里也莫名的失落。

    面对金霞的相问,李言芷只能斟酌着说道:“金子,你先放手,我疼。”

    金霞听了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松手时一看,她白净的手背上被自己掐出了好几个深深的印子,“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没事,你想好了?那方有才怎么办?”

    “我管他怎么办干嘛?!”声音一大,金霞看到窗外有人经过,忙又低声继续说道:“今天我跟你说的事,你不许跟别人说,我要回去好好想想,等改天再找他问问,但凡他心里真的有我,我才不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天打五雷轰我也要拖着他离开这里!你听到没有?”

    面对金霞指手画脚恐吓般的叮嘱,言芷只能闷闷的应了声。

    金霞看着她的样子,醒悟般的自言自语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这个木头一窍不通又能帮得了我什么,不过,你也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了,”

    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手绢递给言芷说:“帮我弄湿了,我要擦擦脸,这样出去不行,还得在这儿待一会儿,等眼睛不红了再走,要不然又得被人问东问西的。”

    听着她自己在那嘟嘟囔囔,李言芷接手帕来到院里,江氏正好在收拾带回来的东西,老姑姑大包小包的给带了一堆干粮蔬菜,够他们一家子吃好几天的。

    抬头见李言芷拿着个手绢过来洗,朝她的厢房一抬下巴轻声问道:“咋了这是?”

    “没事姨娘,你先忙着。”稍微弄湿了,便返回屋里,却见金霞正在桌上、桌下的不知道找什么,桌子上还摆着两锭银子。

    把手绢递给她,问道:“你掉了什么,我帮你找。”

    “一个珍珠耳坠,不知道掉哪了,我刚才拿出来要带就只剩下一只。”

    李言芷从她手里看了眼那只的样式也帮着找了起来,从门口找到窗边,连她刚才趴的被子都打开抖了两遍也没找到。

    “你还去过哪儿?要不要在沿路回去找找?”言芷问道。

    金霞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路上慌慌张张的掉了,当时只是找人少的路走,现在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转的哪个胡同哪条路了,眼看着天又快黑了,只能碰碰运气看看了。

    如果是别的还好说,可这副耳坠是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自己一直带着,自己慌乱中也跟着摘了下来,可千万不能丢。

    再说方远兮伺候他奶奶吃完饭之后,便如约来到贺老这边,跟他研究修补画卷的事情。

    所需要的材料,贺老已经托魏宇都准备齐全,就等着择日开始。

    因为修补远比新作更耗神耗力,一点差错都可能导致无法挽救的结局,所以两人把时间定在了晚上,这样环境也安静,更没有其他人事的打扰,二人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方远兮也算是这里的熟人,跟着早已经等候的贺平来到贺老的卧室,见他已经在大书桌前面对着一张新的空白画卷闭目敛神。

    听到动静方才睁开眼跟方远兮招呼道:“来了,坐。”

    院子在普通人家算是很大,但毕竟这里人多,所以平时贺老和他那几个学生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小院、书楼或山顶。

    再往下是茗泉学院的教学区域,当时他们跟王正德院长定好的,学院的学子不许随意上山,而他们也不能到学院闲逛,所以很少下山。

    现在院子三间给古逍遥他们几个居住,也就没有专门的房间用来跟方远兮交流,加上他本身上了年纪,大晚上的不再愿意到处走动,所以干脆就把卧室的收拾了一番,当做了他们的画室。

    第一次来的时候,只见这个在大雍赫赫有名的老宰相、大文豪的房中,竟然没有任何值钱的摆设,只是一屋子书和咕嘟咕嘟的煎药锅。

    在这种沉静深厚的书香氛围中,方远兮突然感到自己竟然是如此贫穷和无知,是的,那曾经让他也暗自引以为傲的才华、那读遍整个书楼的满腹经纶,在这里似乎还不如那一只煎药的锅沉稳。

    如此多日下来,他慢慢把自己融入其中,也更加沉静和内敛了自己。

    最近方远兮几乎每晚都过来,跟贺老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二人谈论画作之余也说起民生、国运,甚至谈为君之道,有时他都怀疑贺老让自己来的目的,加上本来就已经怀疑他知道自己身份,但每次想要试探时,他又表现的一无所知。

    弄得一开始还比较确定的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起来。

    但他又不能自己说:我是四皇子,是你们要找的顾承烨。

    说了能怎样?人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找你,是不是信你,说不定现在说了,今晚就与世长辞。

    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小院周围有高手,而且不止一方的人。

    还有一个他自己都一直压抑着的疑问就是:我真的是四皇子吗?

    呵呵,心中暗暗苦笑了一下,是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问别人吗?

    所以无论他心中有多少疑问,此时也只能按捺下来,说着跟其他学子无二的谈话。

    贺老的知识非常渊博,有时方远兮提出一些书卷之外甚至医理方面的问题,贺老也都能为他一一解答,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实在是受益匪浅。

    天气有些倒春寒,贺老身子弱了些,有些受风,最近两天胃口一直不是很好,贺文惠知道他晚上还有事情要做,便特意跟贺平一起为他熬了爽口的肉沫粥,送了过来。

    方远兮见到是两份,有些诧异。

    贺老笑笑说道:“一起吃吧,尝尝这丫头的手艺,能让她下厨的人可不多,你恐怕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

    贺文惠听了冲方远兮微微福了福身,说一会儿过来收碗筷便出去了。

    贺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道:“好好一个丫头,让那两家人折腾的跑到我老头子这儿来躲着,我能护她几天?到时免不了进宫,看来我还得趁早给她讨个封赏的好。”

    方远兮喝了一口粥,听贺老说起这些事儿也不知道怎么接话,端着粥好像无意受了人很大的恩惠,一时到有些尴尬。

    贺老看了他一眼,见他那神情好像是不小心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被人逼婚般透着一丝无奈,暗自笑笑。喝完自己擦了擦嘴说道:“今天不错,居然喝完这一大碗,前几天是一口都不爱吃,硬逼着自己吃几口都尝不到点味道。难道是惠丫头今天做的好吃?你觉得怎么样?”

    见贺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方远兮也听出了他话语里玩笑的意思,只是不明白怎么会开这玩笑,只能含糊的应道不错,几口吃完了粥,把碗筷都收到一边等她来取。

    这一晚,他们先是画的《寿王夜宴图》的整体布局及人物,因为方远兮对夜宴并不熟悉,所以对场景的整体把握上还不够到位。

    不过他最近临摹季萧然的人物有了很大的进展,连贺老看了都赞口不绝,是以贺老先作整体布局,然后由方远兮添画人物,画之前他们会先讨论好人物的身份、动作形态,包括男子的体态与女子体态的区别等等,定好之后在由方远兮落笔。

    这一幅画是个试验品,旨在补齐被毁的原作中缺失的部分,等定稿后才会全力以赴绘制成品。

    也不知道是谈论了一晚的人物还是别的原因,方远兮回到住处睡下后做了一晚的梦,梦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甚至有些还裸着身子极尽媚态。

    他也不知道谁是谁,只是晃晃乎乎记得好像有金霞、李言芷,最后一转身又成了今晚吃了人家一碗粥的贺文惠。

    他翻来覆去的样子让方老夫人以为他的病提前发作,也跟着担心了半晚。

    直到天亮了,见他无事才略放了心。

    毕竟这已经是二月了,最多四月底,他的病就真的发作了,也不知道他们娘俩还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回。

    再说金霞这边,自那天辞了李言芷后便试着沿路回去找了一遍,到处也没找到才怏怏的回了学院。

    她不知道,她前脚才进学院后脚一直远远跟在她身后的小厮又悄悄进了方府。

    只见他一路急急忙忙直奔上房,方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方有才的母亲在炕沿上抽着水烟袋,拿眼睛斜觑着一边的方志,看样子两人正在为什么事情争辩,见到来人,方夫人急忙放下水烟袋,起身迎道:“来源来了,这急急忙忙的是怎么了?来先喝口水再说。”

    来源也是真渴了,跟着金霞转悠了大半天的时间,不用说饭、连口水都没喝,此时接过水咕嘟咕嘟连灌了三大碗茶,才舒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样小东西递给她,“夫人,小的按照您的吩咐一直跟着我们大小姐转了一天,她从你这出去后……”

    来源把这一天金霞去过的地方,跟方夫人一一说了一遍,“这个耳坠是她在方远兮门前掉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因为怕被她发现,我也没跟的很近,所以他们说的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看她出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好像还哭了,手里抱着两锭银子,这就是那会儿掉的。”

    方夫人看着手中的珍珠耳坠,样式稍微老了,看样子有些年岁,低头思量了片刻才对来源笑道:“多谢你肯帮这个忙,你看我们家的人这邻里邻居的都认识,被人瞧见说出去也不好听,这十两银子,你拿着买点酒菜歇歇脚。”

    说着从他拿过来的银子中拿出一锭递给他,来源点头哈腰的就要谢着离去,又被她叫住,见她神色有些犹豫忙自己回道:“方夫人放心,小的今天跟大小姐从您府上出来就回去了,自己嘴馋偷了口酒,这才晚了些。”

    听他如此说,方夫人满脸堆了笑,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让他离去。

    方志直到人走远了才愤愤的说道:“你这个娘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找人跟踪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为这还搭进去十两银子,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方夫人继续拿过水烟袋不紧不慢的上炕坐下,咕噜咕噜抽了两口,慢悠悠的吐出烟才说道:“就凭你们爷俩这木头脑袋,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我要是不替儿子长点心眼还怎么指望抱孙子啊——”话也说得慢悠悠,听不出喜怒。

    “那你打算怎么着?把金霞找来问话还是告诉金余梁?要不干脆收拾那个病秧子?”

    “起!”方夫人冷笑着,斜眼觑着她丈夫,“你们爷俩一样的脑子!你现在找她干嘛?她做什么了?再说我闲的啊,这么好的一桩婚事要是闹散了我找谁哭去,这个金霞和那病秧子也不过是一厢情愿,我就没听说人家搭理过她,再说那病秧子他敢嘛?!”

    “那你得意思是?”方志往前凑了两步,给他夫人拨了拨烟丝问道。

    “你且该干嘛干嘛,这丫头啊跑不出我手掌心。”方夫人说着,手里却捏着那一枚小小的耳坠思量。

    “哎,好来,那房间、家具、帐幔、乐队以及酒席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了,剩下的嫁衣、被褥、茶果点心、喜娘还有到时打点用的红包等等就劳烦夫人了。”

    “知道了,就这点事还叨叨半天,你走吧走吧……”方夫人又躺回炕上抽起烟袋,有些不耐烦的冲她丈夫摆了摆手。

    两人说着,方有才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张口就问道:“我听说来源才来过了,可是金子有什么事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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