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承
陆侗激动地上前，抓住少年的手臂，原本欣喜的脸上瞬间变得僵硬。
他被少年冰冷无波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双墨黑的双瞳，如深不见底的古井般，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尽管少年顶着陆灵的脸，老人却忍不住冲口而出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孙子陆灵呢？”
按照陆灵和云邪在冰窟中的约定，陆灵将自己的肉身献出，换取云邪附身，以此拯救朝露村。
如今，村民们相继平安无事地站起，云邪也履行了承诺，按理说，陆灵的身体从此应由云邪完全接管。
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就在陆侗的呼唤声中，陆灵几近消失的意识开始逐渐苏醒。
云邪感到一阵心悸，每当心脏跳动一次，陆灵的意识就更加清醒，而云邪的力量却在逐步减弱。
“怎么回事！？”云邪惊慌失措，闭上眼睛，试图用灵视内窥自身。
他惊愕地发现，陆灵的灵魂正在不断吸收他的力量，甚至连他灵魂深处那象征着鬼道传承的蓝色火焰也正在被抽离，逐渐与陆灵的灵魂融为一体。
那蓝色的传承之火骤然熄灭，一颗硕大的种子安静地落入了陆灵干涸的灵海之中。
看到这一幕，云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传承之火，他再熟悉不过了。
它是千年前鬼道老祖留给继承人的火种，只有通过试炼的人才能获得老祖部分的力量。
虽然那只是老祖不完整的力量，但在灵气逐渐枯竭的世界里，已经足以让人站在巅峰。
云邪，当年和陆灵一样，也是一个无法开窍的人。
但他并没有放弃，像陆侗一样，苦苦寻找能开窍的方法。
直到他在南红国的一处荒芜遗迹中，从一具尸骸上得到了这团传承之火，借助鬼道的力量，强行开启了灵窍，踏上了修行之路，最终却被封印在修罗山禁地。
那蓝色火焰，是云邪一切力量的起源。
而现在，这火焰中的秘密种子竟然与陆灵的灵魂融合了，这种事情连云邪也从未料到。
云邪的力量和意识在陆灵的灵魂压制下渐渐消退。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压制时，云邪悲怆地对着陆灵的灵魂低语：“你选择了这小鬼吗……老祖……”
随着云邪的意识被彻底压制，陆灵重新夺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仿佛从梦中苏醒一般，陆灵看见爷爷陆侗安然无恙，心中一阵激动，立刻冲上前，将老人紧紧拥入怀中。
“爷爷！”陆灵的声音里满是欢喜与感动。
前一刻，陆灵还是那么陌生、冰冷的存在，下一刻，他却突然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陆灵。
陆侗不由得困惑，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灵……你这是怎么了？”陆侗满心担忧地问道。
其实，陆灵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他唯一的记忆，便是最后在禁地中拔出囚魔尺，解放了云邪，接着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沉睡。
在那混沌之中，陆灵仿佛悬浮于虚空，眼前是一条闪闪发光的光阴之河。
这条河流来自于不可知的地方，向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流去，带着永恒的神秘与力量。
陆灵站在河旁，发现一名身穿黑色长袍、长发披肩的男子正在对着时间之河抚琴。
琴音淙淙，如河水般缓缓流淌，带着某种神秘而宁静的力量。
男子察觉到陆灵的到来后，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淡淡说道：“现在的你来这里为时尚早，回去吧。”
随着琴弦的拨动，河水骤然变得汹涌起来，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陆灵瞬间失去了平衡，猛然惊醒。
他想把这奇异的经历和刚才的一切告诉爷爷，可刚要开口，云邪突然再次占据了他的身体，操控着他朝修罗山上奔去。
虚弱的陆侗在身后不断喊道：“小灵……你别走啊……”
陆灵在心中怒斥云邪：“你在干什么？快让我回去！”
云邪一脸不悦，边跑边回应：“你被传承之火选中了。从现在起，我不但不能对你进行夺舍，还必须保护你……直到完成我们的使命为止。”
“使命？”陆灵不解地问，“什么使命？我们？”
云邪操控着陆灵的身体，来到了修罗山最深处——一片连老猎人都不敢涉足的幽谷。
这里终日被瘴气笼罩，瘴气源自无数动物尸体腐烂时产生的气体，谷底的白骨堆积如山，显得阴森恐怖。
云邪站在一块巨岩上，俯瞰被瘴气笼罩的谷底。
石壁上隐约可以看到两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爬满了绿锈，年代久远。
“该死……以你的修为根本无法进入那里。”云邪看着瘴气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门，露出几分沮丧。
陆灵心中疑惑更甚：“你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那扇门又是什么地方？”
云邪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巨岩上，开始解释道。
千年前，灵气突然枯竭，七位荒神从虚空降临大地，屠戮生灵，几乎摧毁了世界。
鬼道老祖以一人之力封印了七位荒神，延缓了末日的到来。
然而，老祖在大战中身受重伤，最终仙逝。
在临终前，他将自己的金丹炼成传承之火，交给了唯一的弟子姑苏，并命令他继续寻找彻底消灭荒神的方法。
千年来，鬼道弟子们不断研究荒神的封印与破解之法，他们的所有研究成果都存放在禁书库里。
而那两扇青铜门后，正是通往禁书库的入口。
“是不是只要找到消灭荒神的方法，我们之间就再没有拖欠？”陆灵问道。
云邪轻笑着，随手摘下一根野草扔向谷底。
那根野草一碰到瘴气，立刻变黄枯萎，随即化作飞灰。
云邪望着飞散的灰烬，淡淡说道：“想进入禁书库，需要特殊的灵技或灵导器，普通人根本无法穿越这些瘴气。”
他毫不留情地补充道：“你太弱了。别说荒神，来一只稍微强一点的灵兽，你也未必招架得住。”
陆灵苦笑了一声，回应道：“那可真让你失望了。我至今还没开窍，恐怕完成你所说的使命没那么简单。”
云邪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未开窍？本尊在附身时已经顺便替你把体内的灵窍打开了。现在的你，应该能感受到灵气的存在了。”
起初，陆灵对云邪所说的开启灵窍还心存怀疑，但他还是按照云邪的指引，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周围的一切。
片刻之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从皮肤表面开始蔓延，仿佛空气中的灵气正在与他互动。
“真的！”陆灵内心激动万分。尽管感受到的灵气微弱，但他确实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
云邪冷笑一声，快速检查了一遍陆灵的身体，冷淡地评价道：“虽然你不具备慧根，但体格比普通人强得多。”
此时，陆灵正沉浸在全新的体验中，云邪的话他全然没听进去。
对于一个从未感知过灵气的人来说，这种变化无异于一个天生的盲人突然获得视力。
随着意识的探寻，陆灵的化身来到了一片干涸的荒地上。
“这里是你的灵海。”云邪也现出化身，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的样子，解释道：“灵海是修士用来储存灵气的地方。一般修士能够通过灵食和大气中的灵气来填充灵海，转化为灵液，储存起来。灵海里的灵气越多，能施展的灵技和使用灵导器的次数就越多。切记，一旦灵海干涸，修士将无法催动任何依赖灵气的力量。”
陆灵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的灵海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思索时，脚不小心踢到了一物——那是由传承之火化作的神秘种子。
陆灵好奇地将种子捡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颗种子巴掌大小，外皮乌黑发亮，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即使是云邪，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种子的来历。
两人心中都知道，这颗种子一旦发芽，必将成长为某种巨大且强大的存在。
“火种……火种……”云邪低声喃喃道：“传承之火已经熄灭，看来是到了结果的阶段了。”
他暗中打量着陆灵，内心充满了不服和疑惑。
这个才刚刚开始感应灵气的少年，居然被鬼道老祖选为继承人？这怎么可能？
他不服。
凭什么自己，云邪，被誉为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修士，会输给一个十七岁还未开窍的少年？
“老祖啊……就让我亲眼见证你的决定是否正确吧。”云邪的眼中渐渐透出一丝阴冷的光芒。
他盯着陆灵，心中充满了不甘。
“如果我认定他不适合担此重任，那就别怪我……”
“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