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不,”太子据声音坚定,“我来!”
所有人都怔住,没想到殿下要亲自动手,杀了风头正盛的仙师李少翁!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太子据的回答是,
很有必要!
这一剑,要斩断宿命!
要宣告天下,我与方士巫术不共戴天!
这是太子的决心!
断鬼谋神了一辈子,嘴上念着生生死死,可真到了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李少翁被吓得瘫软在地,
死了就是死了。
对于死亡最大的恐惧,并不是说死了会下地狱云云,
而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只有一片虚无!
家人会忘了你,后人会忘了你,时间会忘了你。
李少翁仰头,眼中满是泪水,但凡是心软一点 ,都受不了这种表情,
“殿下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个骗子”
“是啊,”太子据高举佩剑,“你只是个骗子啊。”
“但你这种骗子,最可恨!”
剑光闪,人头落。
血光四溅!
刘据卷起胳膊,用衣袖把佩剑上的血渍擦干净,
李少翁的头落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说,他只是个骗子。
呵呵,轻飘飘的一句骗子。
却不知,
一句谎言,天下就要出无数徭役大兴土木。
一句谎言,就要建楼船,取童男童女,入海问道。
一句谎言,就要搞垮一个王朝。
李少翁,太子再不想听你说谎了。
李敢、苏武、审卿等人,心中大震,随后脸上满是肃穆,
他们更加明白了一件事,
太子与巫蛊之术不共戴天,
有太子,没巫蛊方士,
有巫蛊方士,那便没有太子,
可陛下又偏信这些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劝不回陛下,
天子与太子,就只能站在对立面了!
苏武痛苦闭上眼睛,
殿下亲自动手杀人,是不想陛下因此事发怒,迁怒到东宫其他人身上,
“审大哥,去准备。”
刘据声音微微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哪怕是第一次杀人,
可斩杀李少翁的那一刻,他似乎有种斩断宿命禁锢的感觉!
“是!殿下!”
审卿看了眼李少翁的首级,
暗道,
投机是会大起,可有大起,就一定会有大落,
你算到过自己的命吗?
甘泉宫
刘彻的太阳穴狂跳不止,他必须死死压住,才能稍解疼痛,
“去把左吴叫来!”
左吴本是淮南王手下的方士,后来入宫服侍陛下,其人擅炼丹,刘彻所食丹药,均是出自此人之手。
而在整个宫内,刘彻一直在有意隐藏左吴的存在,甚至都不敢告诉儿子,
如果真有仙丹妙药,以刘彻爱显摆的性格,会不和儿子得瑟吗?
潜意识里,刘彻也知道,这东西上不了台面,被越多人看到,就会受到越多的质疑,刘彻也就没办法再继续这个长生梦了!
左吴一身宽大阴阳袍走入。
“陛下。”
“朕又头疼了。”
左吴闻言眼睛一闪,从怀中取出丹药,
“陛下,这有新炼好的丹药。”
刘彻痛的说不出话,示意赶紧拿过来,接过丹药,都没用水送服,就直接咽下,
咽下丹药以后,能明显感觉到刘彻精神头好了许多,
他的头疼来得也莫名其妙,好得更莫名其妙,
“今日李少翁带朕通神了。”
听到陛下的话,左吴眼睛一闪,
李少翁就是左吴引进宫内的,这帮人都是团伙作案,分工明确,互相打掩护过关,
“陛下,少翁却有通神之法。”
“嗯。”
刘彻看了左吴一眼,没多说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陛下怀疑,左吴只能把还没完整的计划提前推出,
“陛下,传闻海上有一灵山,时隐时现,灵山上有一小祠,小祠外有一泉眼,只要取其水服下,便可长生不老。”
“真的吗?!”
听到这个,刘彻呼吸急促,满脸复杂的表情,
又充满希望,又怕是一场空,
“微臣已经有完全把握,当年始皇帝派人寻长生法,便是要寻此岛,无奈终其一生都没找到。”
“那朕又如何能找到?”
“陛下,徐福就是个骗子,只知有海山,却不知是暗合天象才出,所以始皇帝求而不得!”
“这么说,你有办法?!”
“微臣有办法!”
刘彻僵硬转过头,铜镜里的自己,已经有了成缕的白发,
“好!需要什么,你就告诉朕!
朕要亲自去!越快越好!
对了,李少翁呢?把他传过来!朕要再问问他!
来人!”
“陛下,殿下求见!”
自找到那口鼎,改年号之后,太子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进出也需通报,
听到后,刘彻赶紧像左吴使了个眼色,要他快躲起来,
左吴行礼退下,转过身时,眼中闪出了阴毒,
太子的存在,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只要有太子,就不能完全的控制刘彻!
“父皇。”
太子据兜着一个布袋走进,耸了耸鼻子,
巧的是,刘彻也耸了耸鼻子,
刘据闻到的是丹药味,刘彻闻到的是血腥味,
直到血腥味和丹药味混在一起,让人再也分不出,
抖开布袋,李少翁的人头掉在地上,
刘彻猛地站起!
刘据抬脚往前踢了踢,李少翁人头圆润的滚到父皇脚下,
李少翁惊恐的视线,和刘彻惊怒的视线,对个正着!
“谁杀的?!”
刘据跪倒在地,平静道,
“爹,是孩儿杀的。”
“你把仙师杀了?!”
刘彻从未有过现在的心情,
愤怒,难过,悲伤,种种负面情绪混在一起,
“他不是仙师,他是骗子,爹,您要不信,孩儿就把他的骗术,再给您来一次。”
此话一出,
刘彻脸上瞬间黑沉,阴得似乎能滴出水一般!
骗子。
这两个字,如两把尖刀,狠狠扎进刘彻的心里!
刘彻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和熊儿说过话,
“你好大的胆子啊,是不是朕太宠爱你,让你恃宠而骄?!”
“爹,我是太子,我要修补您的过错。”
太子据抬起头,
刘彻猛地怔在原地,
一向木讷的熊儿,眼中却满是痛苦,充满了儿子对父亲的祈求,
爹,别再错下去了!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到此为止吧!
从熊儿的眼神中,刘彻读到了太多,
可,刘彻却像是被刺痛,
他害怕这种视线,就像害怕慢慢老去一样!
“朕要你是太子,你才是太子!
你要修补朕的过错?!
好大的口气!
朕没有错!”
“爹,他是骗子,您被骗了。”
被太子无情戳破,刘彻惊怒,顺手抄起简牍,砸在太子据的头上!
等再反应过来时,简牍在熊儿头上砸出豁口,血流汩汩,
“你,你退下!”
刘据重重磕了个头,退下。
一片狼藉,
刘彻脚步踉跄,摔倒,双手颤抖,伸到脸前,
满眼恐惧,
我,我怎么会打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