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元狩元年秋
汉军大胜,帝大悦,天下大赦,民大酺五日。
大将军卫青封万户侯。
骠骑将军霍去病封万户侯。
右北平太守李广封万户侯。
其下将士各受赏赐。
妃陈氏诞皇子异。
元狩二年春,帝祭祖庙,妃李氏诞皇子髆。
夏,窦太主薨。
元狩四年春,皇太后崩。
元狩七年
河水徙,从顿丘流于渤海,河水决濮阳,溢于平原。
大灾。
神武宫
自平匈大战后,大汉六年春秋,再未动过兵戈,
不是不想打,实在是没钱再打了。
太子据佐陛下以农法休养生息,虽然远没有重回文景时“积粟满仓”的富庶,最起码,把大汉财政从崩溃边缘硬拽了回来。
打了一年,养了六年,才堪堪止血。
圣上令百官定期轮替为太子授课,如此安排,也是真正开始将刘据视为国储了。
今日轮课的先生是汲黯。
一席,二人。
六年光景,太子据今年一十二岁,已由孩童成长为了翩翩少年。
隆准,大耳,臂长,面容清秀,标准的刘家长相。
除了刘家的长相外,母亲卫子夫带来的卫家坚毅气质,于刘据身上愈发强烈,
少年光是端坐在那里,如匪石不可转,如匪席不可转,
太子内着素白长袍,外搭石榴红袍服,袍服连襟处,有金丝凿出的衬线,
其发也从孩童时的两朵小哪吒冲天揪,变为了只抟成一髻,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起,在头顶正中偏后的位置团起,再用一根金玉钗插过,
端庄大气。
汉代男儿二十行冠礼,少年天子为早接国政,时有提前行冠礼之举,当今太子刘彻,便是十五岁行冠礼,文帝为儿子行冠礼后,没几个月便崩了。
太子据尚为国储,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恐怕要到二十岁才能及冠、赐字,在成年前,都不能带冠。
汲黯满眼欣慰的望向眼前太子,布满褶皱的眼角堆满了慈祥,
汲黯为文帝时的太子洗马,当官的年头,比刘彻继位的年头都长,但,这么多年来,刘彻从没在汲黯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汲黯一见到刘彻,不是皱眉,就是叹气,合着您老人家也能做出如此慈祥的表情啊!
“殿下衣身端正,老臣看到后,也跟着心胸开阔,一国之储,就该如此。”
刘据一丝不苟的行学生礼,
“是,先生。”
“陛下在老臣面前端官正袍,然陛下只是对老臣一人而已,对待旁人,又放浪形骸,此是私。
君子不欺暗室,
哪怕是没人的地方,殿下依然举止端正,不论何时,都能如此,此是公,”
汲黯顿了顿,
“殿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又望向太子据,汲黯眼中充满了希望,
每每看到太子,汲黯都在心中感叹,自己若是能再多活二十年就好了,
哪怕只能看一眼太子据的大汉,老夫都如愿了,
陛下有权谋、有手段、成就了前人未有的霸业,但在汲黯心中,刘彻到底不是一个好君王,
帝,便是谛,兼听天下声音,从善如流,
好的君王要无我,以天下为公,可偏偏陛下私心太重,甚至时常以术压过道,为上者不重道,而重术,下面的人看到了,难道不会有样学样?
这是汲黯一直担心的事情,
担心大汉没有规矩、没有道德、没有理法,
好在还有太子
太子至正至阳,似天空一般,广阔的足以包容万事万物,
刘据的存在,满足了汲黯心目中对圣君的一切幻想。
“那老臣便开始为殿下授课了。”
“先生请讲。”
“老聃言,满齿不存,舌头尤在。
在老臣看来,最重要的一事,非智,非力。
殿下早慧,可只要是人,就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
岁数越来越大,头脑也会变得愚钝,力气也会消失。
若以智服人,智尽人疏。
若以力服人,力尽交绝。
智和力,如同握在手中的矛和盾,终归只是佐物。”
刘据已经完全听了进去,见汲黯停住,不由追问道,
“先生,那何物才是最重要的?”
汲黯微笑,伸出手指,点在太子据的胸膛,
“这里。”
“百折不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刘据点头,颇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悟。
“智如孙膑,也有被人打断腿扔进如厕,智不得用之时。
力如廉颇,也有年事老矣,浑身劲力不如前之刻。
可就算如此,孙膑仍能峰回路转,廉颇就算老矣尚能再带兵,
靠的就是这里,
殿下,是心啊。”
“老臣想告诉您的,只有这一事,
人生尽有不如意,老臣希望,殿下无论在多难熬的逆境中,你的心永远都不要放弃,
这便是最重要的事。”
课业毕。
刘据起身,行学生礼。
“多谢先生授业。”
汲黯起身,行臣子礼。
“殿下,老臣会等着。”
等着名为刘据的盛世。
漱玉阁
董仲舒披着旃裘,笑着望向眼前的英俊少年们。
少年们气质各异,
或明亮,或温润,或锋芒
只要看着他们,就会有种天下无人能挡其锋的感觉,
英武少年们聚在太子身边,好似什么事都能做成。
卫伉、李陵着军装,英武高大,他们都因父恩泽,在未央宫作郎官,也就是未来的武将候补。
其余的霍光、金日磾、张贺、张安世、卫不疑、苏武等人着装各异,颜色也都不一。
卫不疑要从武,但因年岁太小,不得入宫为郎 。
除此之外的少年们,竟都没入宫做官!
并不是有人故意打压他们,按照他们的上进路线,完全可以从东宫跳到宫内做官,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去!
如果待在太子身边,和入宫做官这两件事相冲突,他们宁可不做官,
只在神武宫陪太子读书,替太子照顾马匹都好,没人想离开太子,
这群少年是太子死忠,
最可怕的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可他们偏偏不,少年们不重名,不重利,只折服于太子据的魅力。
试想一下,有这么一群忠诚度拉满的能人,任何人都没法用钱名策反他们,
这对太子的敌人而言,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少年们,只为太子生,也只为太子死。
皆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