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认
三张一模一样的脸,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复制粘贴，尤其当这三张脸都长着柳维的五官时，带来的冲击感就明显会更强烈些。
向年张了张嘴, 有些哑口无言。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居然又多了一个……这样下去，是不是很快可以凑齐一桌打麻将了？
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打转, 最终落在了居中那人的身上——这也是最早出现在向年视野中, 质问他们在做什么的“柳维”。
对方的目光依然算不上友善。
不过在与向年对视的瞬间, 他明显缓和了神色, 再次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文岳阳听见了声音, 微微转动身体, 迎面对向说话之人所在的方位。
“我们在讨论实验的情况, 你有事么？”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然, 甚至有种浑然天成的无形威严，令向年暗中倾佩不已, 心说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哪里像他, 竟然还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只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东想西想了。
因为来自“柳维”的注视正在变得越发强烈, 而且还是双倍分量的。
向年几乎立刻就能判断出来, 唯一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神色有些游离的那位, 应该就是这场大型连续角色扮演中的柳维。至于另外两个……
“不如让我也加入。”居中的柳维这么提议。
向年愣了一愣,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 文岳阳已经张口拒绝了。
柳维没有理会他, 依然深深望着向年。
向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文岳阳猛然扭头，暗淡无光的双眼里流露出几分愕然与不理解，心说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柳维笑了。
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笑容，却还是让向年察觉到, 并为之惊奇不已。
他看着男人将另外两个“柳维”打发走——其中一个是打发走，另外一个是直接打走——然后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文岳阳挑眉，在这无声之中明白了什么。
柳维问：“怎么认出来的？”
向年心说其实我也没有认出来，纯粹是一时恍惚鬼使神差，不过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我们需要确认一下”。
柳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镜子投射出来的假象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能以假乱真，但终究只是一段观测数据的集合体，至于那些更久远以前发生的事情，系统没有记录，npc自然也不会知道。
柳维主动握住了向年的手。
向年点点头，随着念识深入到对方思维深处，他的视野所见也跟着发生变化。
腥味扑面而来，柳维父亲空洞的眼珠倒映着晦暗天空，又迅速被密密麻麻的白色小泡占据，呈现出狰狞可怖的模样。
向年不忍勾起柳维的伤痛，又立刻退了出去。
“是真人。”他对文岳阳说。
文岳阳收回了扣在掌心里的功能卡，笑了笑说：“那可太巧了。”
柳维：“不算巧。”
向年：“不算巧？”
柳维将一面金色罗盘递到他的手里，中央如同波澜荡漾，推动着亮银光标飘浮，尖端正好对准向年的方向。
向年有些讶异：“你怎么会有这张功能卡？”
“引路星”不是寻常道具，通常来说只作为通关副本的稀有奖励发放，他当年与文岳阳组队闯关时也曾走运拿到过一张，确实在找人方面很有用处。
柳维看了文岳阳一眼，并没有解释。
向年于是明白过来，这十有八九跟对方那种可以将生命值兑换成金钱进行各种操作的bug能力有关。
但他同样记得，bug能力是有代价的。
柳维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露出安抚性的笑容，说：“不要紧。”
向年：“还是有点要紧的……”
柳维：“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知道该怎么通关了。”文岳阳插进话来，“可以的话，不如抓紧时间分享一下？”
被卷入副本空间一事，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如今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地盘，倒杯红酒压压惊。
相比较之下，向年却不那么着急了。
找到柳维以后，先前那种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焦虑感突然消失无踪。尤其当他想到那个小姑娘意味不明的话语，还有像是记忆片段的镜子世界……
“你有来到过这样的地方吗？”他看向柳维，“我是说进入其他镜子的时候。”
柳维眸光微动，说道：“直到不久之前，我面前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迷宫，以及伪装成你……和其他人的npc。”
“后来周围环境忽然发生变化，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你们。”
向年听了，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进入，镜子中才会出现这种研究基地的情景。
以前从来没有遭遇过类似的状况，他自认为也和别的玩家没什么不同，那么这种特殊状况则必定对应着某种特殊条件……
比如截止到目前为止都用途不明的铃铛。
“我见到了过去的你。”向年开口道。
柳维点头：“我刚也见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向年表情调侃：“会不会有很震惊的感觉？”
柳维下意识瞥了文岳阳一眼，心说没有见到你俩附耳低语时的感觉震惊，因此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向年本想活络一下气氛，不过见对方兴致缺缺，便干脆直奔主题：“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回忆吗？”
柳维：“还原程度很高。”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向年却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复杂的情绪在对方年底一闪而逝。
他想了想，从储物格中取出一物：“你对这个铃铛有没印象？”
柳维垂眸看了一眼：“古堡副本，有个女鬼给你的。”
向年：“就是那个小女孩。”
“她有问题？”
柳维随口问道，想要将铃铛拿近观察，却在指尖接触瞬间遭到某种强电流刺激，不得不收回了手。
文岳阳听见空中传来短促的啪啦声响，紧接着闻到了一丝焦糊的气味。
向年瞪大了眼：“你没事吧！？”
柳维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手指处残留的痛感，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枚安静躺在向年掌心、布有些许裂痕的古铜色物件上。
“它排斥我的触碰。”
向年奇怪道：“可在我手里明明好好的……而且阳阳也摸过啊。”
文岳阳：“摸过什么？”
“铃铛呗。”向年说，“你当时还在跟我说什么传闻不传闻的事情，记得吗？”
文岳阳点点头：“当然记得。”
柳维沉默了数秒，再次伸出一只手，尝试靠近铃铛。
结果不出意料，那道骤然迸发的电光就像是专门针对柳维似的，狰狞而又凶狠地环绕在古铜物件表面，却没有伤到向年一丝一毫。
当然，从向年与文岳阳的话来看，即便是文岳阳也不会被铃铛抗拒。
柳维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白。
向年：“怎么了？”
柳维：“没这么……他们是不是叫你欧阳教授？”
向年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确实有几个人是这么叫的。
柳维：“欧阳是在我之前进入无尽城的批研究员之一，临行时曾向基地保证，一定会给后来者留下线索。”
向年：“你的意思是，这些情景有可能都是欧阳教授的记忆呈现……但我们又要怎么通关？”
柳维沉思一瞬，说道：“跟我来。”
在那之后，两人便跟着柳维，在错综复杂的银色长廊穿行。
对于柳维来讲，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自然无比熟悉，也能很好地应付其他研究员，不至于引起对方怀疑。
至于那些伪装成熟人的npc，则更是挡不住柳维的步伐，只有在经过某个实验室的玻璃窗口时，他短暂地停了一会儿。
向年凑到柳维身边去看，发现在里面进行准备的实验对象，正是古铜铃铛的主人。
小姑娘还是那么四肢纤细，稚嫩的脸庞完全没有任何生长的迹象，她像是没有察觉到来自窗边的注视，正在和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争吵着什么。
“有问题？”向年问。
柳维的眼神有些困惑：“我没有见过她。”
向年：“你是说小颜？”
柳维：“嗯。”
向年：“但是小颜在欧阳教授的记忆里出现频率很高……”
柳维解释说：“基地的主要研究对象叫做幽语，空间系异能者，是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孩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向年也没经大脑，脱口而出道：“比你还漂亮吗？”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陷入诡异的静默。
柳维投来的眼神有些古怪。
向年琢磨着自己大概说错话了，正要补救，就听对方缓缓说道：“不好比较。”
“……哈哈，也是呢。”他挠挠头，立刻顺着往下说，“毕竟性别不同，真要用漂亮来形容，大概也是女孩子比较合适……”
“但我比较耐看。”
向年话音一滞，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没有出声，身旁的男人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回答。
向年有些无言，柳维难道是被激起了某种奇怪的胜负欲么？
他干巴巴道：“那是当然，当然。”
柳维这才收回的视线，状似平淡地嗯了一声，说道：“我们走。”
“等等。”向年喊住他，“如果小颜是记忆空间里少有和现实存在出入的人，那么线索有没可能在她的身上？”
话才出口，向年已经察觉不对。
毕竟在先前的几回入镜中，他曾经不止一次和小颜面对面，但对方一直在告诉他弄错了。
与此同时，对面柳维也摇了摇头：“如果是那人留下的线索，我大概知道怎么破解……你先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