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遇
白衣姑娘早就已经跑没了影。
向年花了点时间, 从脑海残留的少许印象中抠出了“一号实验室”五个字。
助理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那我们得快点！”
向年想说其实也没必要太快，你们好歹得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
结果周围这些人就跟突然变身金刚护法似的，前后左右包抄阻隔, 一路风风火火，将他送到了某扇银色的金属大门前。
助理用指纹开了门。
“师兄，您先请。”
向年无可奈何, 正要进去时, 却发现里面即没有人也没有实验设备, 放眼望去是阴森幽暗的空荡一片。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兄, 怎么了？”助理问。
向年：“我们没有走错地方吗？”
助理茫然地看着他, 道：“怎么会走错？这里就是师兄要来的实验室啊。”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教授, 您快进去吧。”
“时间紧迫, 里面缺了您可不行。”
说着说着, 他们的语气变得越发催促起来，甚至开始推挤向年, 像是迫切想要把他赶进房间之中。
这下就算不用脑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向年飞快评估现状，人墙们瘦弱的身板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狰狞的力量, 他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口子。
除此之外, 这些人也没有受到他的能力影响, 不知是因为本身不含恶意, 还是单纯丧失了感知恐惧的思维——从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来看,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向年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实验室里。
他隐约见到银色大门的边缘出现了重叠的光影, 从原本的光滑平整之中长出了无数锋利如刀的尖锐牙齿, 更有暗紫色的液体悬挂于末端，散发出腾腾的诡异雾气。
几乎是突然之间，廊道里挤满了人。
他们凭空出现在此处，每张脸上的表情都像是戴着同样的面具, 呈现出如出一辙的恐惧与愤怒。
助理大声道：“快关门！快锁住这个怪物！”
这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影闻声而动，如同疯狂的浪潮般朝向年倾泻而来。
他们有的身上挂彩，有的骨瘦如柴，力气却都惊人得过分。向年骤然遭到猛烈的冲击，一时没有站稳，那踏入实验室的半只脚便成了一只脚。
门沿上的虚影变得越发真实，不仅能闻到某种难以描述的恶臭，那越发浓厚的雾气也模糊了研究员的脸庞，开始环绕身侧，带来直接作用于皮肤的腐蚀刺痛感。
向年有瞬间的愣怔。
他发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竟然会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到了人群当中，寻找柳维的存在。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而此时的金属大门也出现了某种不安的躁动，那并排数层的锯齿越发伸长，似乎能够轻易将他的身体咬得稀烂。
向年当机立断，收回了还放在门外的另一只脚。
随着大门关闭，从外面透进来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消失，屋子陷入绝对的黑暗。
尽管暂时无法视物，向年依然能清楚感受到脚下坚硬的地面开始变得柔软，并且还伴有噗呲噗呲的水声，以及某种远远的轰隆低响。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暗示着，他正身处于某未知生物的血盆大口内部。
向年不慌不忙，点开了自己的个人界面。
功能卡在他手中化成大型探照灯，光线所及之处，可见成片成片暗紫色的肉壁，其上分布有众多近似血管的漆黑纹路。
除此之外，还有如葡萄般簇状生长的肉瘤分布在各处角落，正不断分泌出具有恶心异味的粘稠消化液，流淌汇聚间雾化成烟波缭绕的蒙蒙气体。
向年思索片刻，从储物格里取出了古铜色的铃铛。
他试探性摇了摇，见没有引起任何异常反应，又可劲地猛摇起来。
音质奇特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又似乎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大约半分钟过去，向年有些累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也是神奇，明明时间过去了十年以上，小姑娘却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比起她上次要用脚走路，如今俨然已能瞬移到这里，显然还是发生了不少变化。
向年礼貌打了声招呼。
对方却微微皱起眉头。
她似乎对向年的摇铃行为很不赞同，一字一顿重申道：“你弄错了。”
向年认真道：“那你总得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弄错了，这铃铛的作用又是什么。”
这位名叫小颜的女孩却并未解释——也可能是没有办法解释——只见她摇了摇头，周围的环境便迅速异化成流动的粘稠光影，如同被打翻的染缸。
等到视野重新恢复清晰时，向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迷宫里。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周围依然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在镜面之中。
向年看了眼个人信息，队友之间的绑定关系并未解除，说明柳维如今应该还活着。
他想了想，决定再换一张镜面试试看。
结果才转过了三个拐角处，迎面竟走来了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阳阳！？”
文岳阳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觉异常灵敏，几乎是在向年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辨认出了对方的方位。
但他没有立刻接近，而是直接抬起了手里的机关枪，确认道：“向年？”
向年点头：“是我。”
文岳阳：“十二区大酬宾抽奖活动，你最终抽中了什么？”
向年脸色一黑：“为什么要突然说起那种惨痛的回忆？”
文岳阳动了动自己所持的大型器械，沉声威胁道：“十秒之内答不出来，我就不一定能管得住这把枪了。”
向年从他脸上看到了从前组队通关时并不常见的警戒神色，若有所悟，也正色回答道：“我抽中了储物格清零的道具卡。”
虽然已经是相当久远的记忆，然而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向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心脏抽痛。
他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而那次抽奖几乎可以算进运气倒数的排行榜。他之所以会在通关以后提出要开一间兑换商店，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到了那个事件的刺激。
文岳阳神色稍缓，但还是继续问道：“当时我说了句什么，你回了句什么？”
向年：“……这我早忘记了。”
文岳阳面不改色，甚至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为了以防万一，烦请你理解一下。”
向年：“喂喂喂你等等！”
他绞尽脑汁翻找记忆，但始终都没有能想起来抽奖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一阵子后怀疑道：“我们当时什么都没说吧？”
文岳阳一怔，枪口垂了下去：“年年，真的是你？”
向年感到有些莫名：“难道还有另一个我？”
“……可不是么，和你还特别相像，大概是副本根据我们近段时间的对话数据仿照出来的赝品。”文岳阳摇摇头，“我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
向年这才注意到，对方右小腿处的布料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
文岳阳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对，就是这里。不过我用了疗伤的道具卡，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向年：“你是在镜子里见到另一个我？”
“镜子里？”文岳阳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可能是吧。”
“刚开始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我朝那东西射了两枪，应该也射碎了玻璃，然后没过多久便突然听到了浪涛声……所以现在是在镜子外？”
向年：“没错。但奇怪的是，我在镜子里的遭遇和你并不相同。”
他简单讲了讲自己的两次经历，文岳阳仔细听着，眉头皱得更紧。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共同进入一面镜子。”听到最后，他这么提议。
向年并不反对，实际上他也正一头雾水，如果能有商量的对象，尤其是像文岳阳这么聪明的，说不定可以打开什么思路。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确认一件事情。
“你有见过柳维吗？”
文岳阳对那个连累自己卷入副本的男人非常没有好感，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但考虑到那家伙是向年如今的闯关队友，而他即将要和向年一起行动，只好勉强回答道：“不清楚，我和你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
向年“哦”了一声，难掩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精神，与文岳阳进入了镜子之中。
数秒的黑暗过后，迎接他们的是人造灯源冰冷的光线照射。
向年发现自己正站在走廊的十字路口上，而出现在视野尽头那道挺拔身影，正是他印象中的熟悉模样。
“这么突然的重逢，不太可能吧……”
向年喃喃自语着，紧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同样熟悉的男声，平稳沉静的语气之下，有一丝竭力压抑的惊喜。
“向年，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