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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误会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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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晚食时, 八仙桌上也比之前多了盘荔枝。

    阮安这才得知,原来皇帝分别赐了相府和定北侯府两篓荔枝,统共就那么二十篓荔枝, 霍家这一门就占了四篓, 足可见皇帝对霍家的倚重。

    霍羲吃荔枝吃得很凶, 阮安怕孩子上火, 便将装着荔枝的碟子往霍平枭手旁推去。

    霍平枭眼神淡淡地往她方向看了一眼,未发一言。

    阮安温声问道:“羲儿在相府没吃到荔枝吗?”

    霍羲可怜兮兮地看着霍平枭长手旁的那碟荔枝, 连连摇起小脑袋, 唇角还挂着荔枝的汁水, 软声回道:“没有~阿翁的身体又不大舒服,我担心他, 所以没吃。”

    阮安接过泽兰递过的软帕,神情专注地为霍羲擦了擦嘴角,又耐心地给予男孩应有的夸赞:“羲儿真孝顺,不过你今天已经吃了十颗荔枝了,再多吃的话,明儿个唇角该起泡了。”

    听到“起泡”两个字,霍羲不禁张了张小嘴,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男孩立即闭了下乌黑的眼睛, 边打着激灵, 边嗡声回道:“那我不吃了……”

    婢女们将八仙桌上的菜撤下去后,阮安撇下父子俩, 到账房那处打理起近来落下的府务。

    霍羲还是不太习惯跟霍平枭单独相处, 刚要迈着小短腿离开偏厅。

    霍平枭却唤住他:“小鬼, 你回来, 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啊?”

    霍羲有些不情愿地顿住了脚,费解地看向了坐姿挺拔的男人。

    “适才你娘不过是提了一句,若是吃多了荔枝,嘴角会起泡,你怎么那么害怕啊?”

    霍羲再度听到起泡二字,小小的身体竟然又发起抖来,惹得霍平枭幽然看他的目光多了些费解。

    男孩如实回道;“我之前染过天花,浑身都长了那些东西,可难看了。”

    听罢这话,霍平枭眉宇微动,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还患过天花?”

    霍羲点头,连连眨着浓长的黑睫,又道:“是啊,孙也哥哥说我很少得病,但是这一得病,就得了个最严重的。娘那时可心急了,我虽然昏睡着,但也总能听见她的哭声。”

    听罢这话,霍平枭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像霍羲这么大的孩子,体质尚弱,一场天花很可能就会将他的命带走。

    阮安却从来都没跟他提起过独自抚养霍羲的经历,单凭霍羲得天花这件事,她身为独身母亲的辛劳和不易就可见一斑

    看着眼神越来越发沉黯的霍平枭,霍羲不禁撅起了小嘴。

    男孩歪起小脑袋,不解地看向他。

    本来这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就长得可怕,这一生起气来,他的模样就更吓人了。

    觉出霍羲在歪着脑袋看他,霍平枭将眉间那抹狷色敛去,语气尽量平静地又问:“你的天花,是你娘治好的吗?”

    “是我娘治好的,她还将治天花的法子写成医方实录了呢。”

    话说到这处,觉出霍平枭周身散着的危险气息散了些,霍羲便迈着小短腿,往霍平枭的身前走了几步。

    霍平枭顺势垂眼,看向了小团子,心中忽地对阮安写过的医方实录多了些好奇。

    他知道霍羲是识字的,低声问:“那你看没看过你娘写的医录?”

    “看过啊。”

    霍羲噙着小奶音,点了点头,又道:“孙也哥哥说过,我娘就是为了写那医方实录,才将我生下来的,她还将怀我时的各种症状都写下来了。不过娘说那些东西都是妇人病,不许我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那时都得了什么

    病。”

    霍平枭的神情蓦然变得凌厉,沉声又问:“你娘怀你的时候,还得过病?”

    他怎么又忽然变凶了?

    霍羲没回他话,只觉得这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性格过于阴晴不定,也不知娘在平日跟他相处的时候,都是怎么忍耐他的。

    看来他得再努力努力,好让这个可怕的男人早点放妻。

    趁着霍平枭失神的时当,霍羲赶忙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离,让乳娘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小院里。

    次日,太极殿举办了例行的大型朝会。

    霍平枭散朝后,准备直接去军营训兵。

    刚一迈过禁廷的承天门,却见黎意方站在宫门之外,朝着他方向拱手揖了一礼,淡声道:“下官就说几句话,还望定北侯能赏下官这个面子。”

    霍平枭穿着一品武官襕袍,身量高大峻挺,腰环梁带双佩。

    男人漆黑的眼里透着桀骜,语气不悦地问:“你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如果是为了阮医姑的事,本侯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黎意方直起身,语气平静地回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侯爷同下官移步。”

    霍平枭虽然冷幽幽地睨了黎意方一眼,却还是按照他的提议,随着他就近寻了处僻静的茶肆落座。

    待小厮为二人斟好了茶水后,黎意方开口道:“只望今日,下官能将和霍侯之间的误会解开。”

    霍平枭缄默地睇视他看,只抬了抬指节分明的长手,示意他接着讲。

    “我没有将阮姑娘当成外室养过,光德坊的那间宅院,是我之前备战科考时住的地方,她几月前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来到长安,犍阳郡的郡守曾受她救治,便在她来长安前给我写了封信,托我照顾她。”

    “郡守托你照顾她?”

    霍平枭眉宇轻蹙,不解又问:“她来长安,不是来寻你的吗?”

    黎意方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这里面是有误会在。

    “她当然不是来寻我的,在那郡守没给我寄信前,我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霍平枭看他的目光多了些审视,费解又问:“你不是她之前的未婚夫吗?”

    “未婚夫?”

    黎意方的神情带着错愕,半晌,方才开口又道:“我不知道阮姑娘和侯爷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我能向侯爷保证的是,我绝对不是她之前的未婚夫。至于她未婚夫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

    “我甚至也很好奇,她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孩子来长安,又为何在一夜间突然决定,要即刻带着阮羲回到嘉州。”

    听完黎意方的解释,霍平枭的面色愈发阴沉,他已经能够确定,黎意方说的都是真的。

    阮安的未婚夫,不是他。

    那她的未婚夫到底是谁?

    还是,她当年对他说的话,都是在骗他。

    而这个未婚夫的身份,是她编造出来的。

    可她为何要骗他?

    霍平枭的心中窦生疑云,他知道今日不是阮安在药堂坐诊的日子,便准备立即回趟侯府,同她好好地问问这事。

    虽得知了阮安和黎意方在此之前并无关系,霍平枭还是在临走前,对黎意方半带威胁地叮嘱道:“就算你不是她之前的未婚夫,也莫要打她的主意。”

    黎意方的语气沉重了些,质问他道:“侯爷这么做,不会伤害你的发妻吗?”

    霍平枭淡嗤一声,不欲再在此地与黎意方多聊。

    “嗙——”一声。

    男人出手颇为阔绰,

    直接在茶案上留下了一整锭雪花纹银。

    小厮看着那锭银子,不禁目露精光,连声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赏赐。”

    小厮将那银两收好后,黎意方的耳旁再度划过男人冷沉的声音——

    “毋需少尹多虑,她们两个都是本侯的女人,本侯自会将她们都安置好。”

    霍平枭打马回到侯府后,便径直去了阮安的书房。

    男人刚一掀开竹帘,便见姑娘竟是趴在案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这几日阮安虽忙着药堂的事,却也没落下跟魏元学习府务,且她在入夜后,好似总难安眠,是以要在白日弥补亏空。

    见姑娘的衣衫有些单薄,霍平枭将挂在梨木衣架上的外氅披在了她纤瘦的背脊上,准备等小妻子醒来,再同她好好地道个歉。

    因为之前在药堂,阮安应当是想跟他解释和黎意方的关系,可他却没让人家说话。

    霍平枭顺势看向了摊开在案的医录,想起那日霍羲说的话,男人不禁好奇起里面的内容来。

    尤其是记载她孕事的那些实录。

    思及此,霍平枭动作小心地将压于姑娘手臂下的书卷取了出来,他用长指飞快地翻着她认真写下的一页页医录,暗觉她现在的字确实比之前进步了太多。

    男人并没察觉,在看着她歪扭的字迹时,他的眼底浮过一抹温淡的笑意。

    终于看到妊娠实录四个字,霍平枭用指翻页的动作越来越慢。

    男人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淡,转瞬间,消失至无。

    阮安的文字亦如她为医时秉持着的理念,平实朴素,却又极其的严谨。

    霍平枭逐页翻着,视线一一划过孕吐、小腿抽搐、腰痛、妊娠子鸣

    等等字迹,无一不令他触目惊心。

    而这几页妊娠实录落款处,记载的病患皆是:嘉州,阮氏女。

    及至看见了难产那两个字,男人的眸色骤然一变。

    这一页,用不甚工整的字迹记载着——

    现血崩之兆,幸服老参,母子皆平安无虞。

    若遇此状,当有为母之勇。

    有勇方能气正,一旦怯之气逆,母怠子亡。

    血、崩……

    母、怠、子、亡……

    这六字,字字如剜心利刃。

    男人将它们在心底默默念出,捏着书页的手指骨节泛白,亦发着颤,眼帘则随着他阖上医录的动作,缓而重地紧紧闭合。

    再睁眼,霍平枭的额侧已有青筋暴起。

    男人低垂的鸦睫掩住他眸中的淡淡冷郁,侧颈那道绵亘至肩的疤痕好似也往外贲了贲,通身散着的气场既凌厉,又沉重。

    另厢的阮安睡得并不实,自是听见了霍平枭翻书时的窸窣声响。

    他怎么突然归府了?

    觉出他周身散着的气压很低,阮安颇觉纳闷,却还是在起身后,对他朗然一笑,温声唤道:“夫君,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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