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身祭
或许表白后都有一段尴尬期。
三个人同桌吃饭时少了很多言语，连一向话多的桃夭夭都默默挑着米饭吃，眼神不住地来回看向他们。盛酒酒默默吃饭，虽然不说话，但也晓得往洛川碗里夹菜。洛川对他微笑，他也回她一个微笑，然后默默扒饭。纵使收拾碗筷时洛川不小心碰到盛酒酒的手也会马上弹开，盛酒酒则低头轻笑，再悄悄看一眼她绯红的脸。
清临仍旧日日躺在紫藤树上饮酒，他盼望她想起他，又害怕她想起他，世上难得两全法。
紫藤花簌簌落下，清临偏头便看见正在拍树的洛川，她说:“阿清，我们一起喝酒。”
清临从树上跃下，洛川早在树下摆了几壶酒，她拿起一壶，递给清临，清临愣了愣还是接下了，她又拿起一壶饮下一大口，清临跟着喝了起来。她却叹了口气，说:“很奇怪，我虽然记不得你，却觉得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她又喝了一口，继续说:“偶尔我脑子里会闪过一些不太好的画面，都是打打杀杀的，我双手果真是沾惹了杀戮。”
“对不起。”清临看着洛川，眼神带着悲伤，他说:“是我把你卷入无枉的纷争，本想让你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也没能让你恢复以往的无忧无虑。”
“时光不可逆转，人也是。你怎么知道当时的我不快乐呢？人生百态就是要起起伏伏才会珍惜出现的幸福，不常有的东西才叫珍贵。”洛川拿起酒壶与他对碰，欣然喝下一口酒，看着眼前的夕阳，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珍惜当下。”清临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千水瑶独自行走在夜色中，身后迅速闪过一道黑影，待她回头已然不见，再回头时那道黑影直直出现在她眼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千水瑶功力被他压制住，她只能心虚地问:“我可曾招惹过尊驾？”他穿着一身黑袍，面罩下只露出一双充满黑气的双眸。他笑道:“瑶，一别多日，你竟忘了我？”
天底下唯一称她作瑶的只有前魔君炎，难道千水瑶不敢相信，炎已经葬身青岳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他的魔力确实是炎无疑了。
“魔君？是你吗？”千水瑶试探性问道。
“呵，我还以为你也认清临为主了。”他终于松开手，千水瑶急忙护住自己，问:“魔君，当日你不是怎么会”她不敢多说话，炎的暴虐脾性她还是知道的。
那人哈哈大笑，说:“你是想问我如何死而复生的吗？炎当然已经死了，取代他的是比他更强大的人，是我，楚骁客。”
千水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也就是说，他吸取了炎的功力，成为了比他更厉害的魔头。正在千水瑶想着如何逃脱之时，楚骁客走近她，说:“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千水瑶忌惮他的力量，不敢反驳。
一只鸟飞进盛酒酒的书房，端正落在他看的书上，瞬间化为一张纸，他看过后便把纸烧了，神色严肃起来。
深夜，两个人影对立而站。
“你我都已离开魔界，没有再见的必要了。”盛酒酒看着眼前的水千瑶，如是说。
“副使不必动怒，瑶并没有恶意。”千水瑶看上去真是一副没有心计的模样，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全然没发觉躲在墙后的小月偷偷跑向了盛酒酒的小院。
小月不会说话，纵使洛川怎么问，她也没有停下来要解释的打算，只顾拉着洛川去村外。
两人躲在墙后，她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千水瑶神色卑微又慌张，盛酒酒对她依旧冷冰冰。洛川只当是他们的私事，不好掺和，想拉着小月一起离开，小月偏不离开，固执地拉住洛川的手让她留下来。
“副使在洛川身上的谋划，桩桩件件都是瑶参与的。如今却要过河拆桥，实在是不仁义啊。”千水瑶这句话让洛川心里起了涟漪，难道盛酒酒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说喜欢她也是骗人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酒酒打死不承认的态度让千水瑶很是恼火。她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帮副使回忆回忆。当日也是在这个地方，你要我唤来影魔，用杀戮激发洛川体内的魔性。”千水瑶说完，看向盛酒酒，盛酒酒不言语，只是玩味地看着她。洛川这时脑海里闪现着自己杀伐的画面，当时她救下的女孩不正是小月？她看向小月，小月点点头，她终于明白那都不是梦境，没想到自己一步步走进了盛酒酒设的局。
千水瑶继续说:“炎也是你放走的，他被你利用来牵制清临的，你想让他们两败俱伤，把魔界王位奉给洛川。副使，到底是真心为洛川，还是你自己想称王？”千水瑶看着盛酒酒，他眼底燃起一丝杀意，冷笑道:“你说得不错。”他瞬移到千水瑶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只稍稍用力，她便难受得眉头紧皱。
盛酒酒偏头轻笑，问:“谁派你来的？你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蠢到来送死。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还没来得及等到千水瑶开口，一个黑色身影便闪现出来一掌弹开了盛酒酒，千水瑶摔倒在地，盛酒酒后退两步，冷言道:“不知死活。”那人转身来，只露出一双眼眸，笑道:“副使，别来无恙。”盛酒酒微微一愣，随后嘲讽道:“你果真还是沦为魔道了啊，楚骁客。”
楚骁客哈哈大笑，说:“都说副使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副使的法眼。真是可惜，可惜你背叛了我，我也不能再留你了。你与清临一向要好，能死在一处也不枉你们的情谊。”说着就向盛酒酒打出一掌，盛酒酒闪身避过，一棵大树替他受了这掌，树后就是一间茅草屋。盛酒酒施法将整个济丰村笼罩在结界内，随后手中化出一柄黑色长剑，他把剑指向楚骁客，说道:“来吧，我可从不会给死人求饶的机会。”
洛川还陷在当日的回忆中，突然桃夭夭出现。洛川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握住桃夭夭的双肩，对桃夭夭说:“夭夭，盛酒酒是魔界副使，他一直都在骗我们，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跟我走。”桃夭夭脸上一点没有震惊，她说:“我知道。”洛川无力地垂下双手，问她:“连你也在骗我？呵，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玩得团团转。”她流下眼泪，后退两步，边哭边笑，说:“呵，呵，你们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如果连你们都是假的，我还能相信什么！”她瘫坐在地上，此时清临赶来，要把她扶起，她看着清临，笑着问:“你呢，你也是利用我吗？”清临回答:“没有。”洛川甩开他的手，冷漠道:“去吧，你的好朋友正需要你。”
此时打斗正激烈，楚骁客吸收了炎的魔力后变得强大，几番打斗下来损耗了盛酒酒不少精力，他只能躲避与他正面交锋。楚骁客看出盛酒酒处在下风，径直一掌朝他而来，盛酒酒勉强接下一掌便震得五脏六腑受损。楚骁客嘲讽道:“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过如此。”盛酒酒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哼，我没死你就不算赢，没将我一掌毙命，你也不过如此。”楚骁客怒道:“找死！”他又一掌打来，清临横空出现接下一掌，两人都被对方震退。
楚骁客笑道:“好哇，一道来送死了，也免得我挨个去找了。洛川呢，也在附近吧？”
清临扶起盛酒酒，问:“还撑得住吗？”
盛酒酒反问他:“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清临说:“我不来，你就死在这里了。”他又严肃地对盛酒酒说:“洛川就在那堵墙后。”盛酒酒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说:“她都知道了？”清临点点头，盛酒酒苦笑道:“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清临以为他在为欺骗了洛川而愧疚。
楚骁客向他们发起突袭，清临为盛酒酒挡下一掌，然后趁机还楚骁客一掌，楚骁客被震得连连后退，清临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也因此受了重伤。楚骁客在双掌间运起一个巨大的光球朝他们砸去，清临推开盛酒酒，自己也翻身到另一边，光球扑了空，却把结界砸出裂痕。没了结界的保护，洛川一行人被暴露，楚骁客笑道:“你终于出现了，姜洛川。”
盛酒酒和清临施法拖住他，楚骁客挣开他们的束缚，两人被震开，清临大喊:“洛川，快走啊！”桃夭夭拉着洛川就跑，楚骁客一掌结实打在桃夭夭后背，即使她已经受伤，也坚决不放开洛川的手，只顾带着她一直往前跑。终于，她跑不动了，倒在地上，嘴角直冒血，她牢牢抓住洛川的手，说:“我我不能陪你了。”她大口喘着气，只是用力会让鲜血流得更快，洛川抱着她，说:“夭夭，别再说了，我跟你走。”但她依然说:“我们不是故意骗你，你身怀凤凰泣，只有那个位置才不会不会有人伤害你。”洛川拽着脖子上挂着的凤凰泣，哭着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忍一忍，我去给你找还魂草。”桃夭夭笑着在洛川怀里化作一朵朵桃花，随风消散。
楚骁客出现在她面前，看着洛川哭得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很是开心，说:“你们就像蚂蚁一样被我踩在脚底下，我要你们生你们便生，要你们死你们便死。”他邪恶地笑着，洛川心中的恨转化成了恶，凤凰泣感知到了她心里的恶，魔血随之苏醒，黑气萦绕在她周身，她抬头用清冷的声音说:“可我想你死！”她站起身来，楚骁客对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如今已不同往日，又多了几分自信。洛川的攻击他都能灵活闪过，楚骁客笑道:“你就这点本事？”洛川在手上幻化出许多黑箭，一个眼神就万箭齐发，楚骁客虽然都躲了过去，却也累得冒汗。他主动攻击，都被洛川一一化解，于是他又祭出自己的大招，在双掌间运起一个巨大的光球，狠命地朝洛川而来，洛川用掌力与他对抗，光球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楚骁客疑惑不已，洛川冷笑道:“你的破烂玩意儿，还给你！”光球又朝楚骁客而去，他受光球反噬，一口血控制不住吐在地上。洛川瞬移到他面前，右手探穿他胸口，握住他的心脏，心脏在鲜活地跳跃，楚骁客冷汗直流，求饶道:“洛川，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洛川冷言道:“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世上？”她右手用力握碎了楚骁客的心脏，一瞬间他就像泄了气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洛川站起身来，环视着四周，自言自语道:“你们也没有留的必要。”她打破结界，召唤出影魔，影魔皆俯首听令，洛川指向身后的济丰村，说:“杀，一个不留。”影魔得令将要动身，清临飞身而来，挡在他们面前，说:“谁敢！”洛川与他对立，一掌击在他膝盖处，清临跪在她面前，她背手踱步走去，挑起他的下巴，嘴角浮起魅笑，说:“别再自不量力了，我不会对你心软的。”
“杀。”她一个手势就让影魔出动，为她效命。突然，凤凰泣有了异动，洛川头疼欲裂，善良的一面与邪恶的一面作斗争，影魔随之止步不前。盛酒酒跌跌撞撞走过来，对清临说:“快，杀了我！只有我死了，洛川才会恢复清醒。”清临问他:“你在说什么？”盛酒酒坦言:“我既是凤凰泣的守护者，也是受灵女灵力才化作人形。只有我融入凤凰泣，才能与魔力平衡，洛川才不至于彻底入魔。”清临摇头，说:“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回青岳找其他办法。”
“再等就晚了，如果邪恶占领了她，苍生都会丧于她手。清临，快动手吧！”清临犹豫不决，洛川周身黑气消散又重新慢慢笼罩，他知道盛酒酒说的都是真的，只能闭眼一掌震碎他的心脉。盛酒酒微笑着，说:“多谢。”他也慢慢消散，化作一道光注入凤凰泣。洛川周身黑气褪去，等她再睁眼时，影魔都消失了，唯有倒地的楚骁客和闭着眼睛的清临。
一时之间，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她想起了过往种种，被楚骁客杀掉的掌门、为自己赴死的桃夭夭，还有以身祭凤凰泣的盛酒酒。
清临跪地不语，他始终不睁开眼，仿佛只要不睁眼，盛酒酒就还在。
黑暗大军突然降临，跪地齐声道:“恭喜尊主，大功已成。”楚骁客醒来，想要偷偷溜走，洛川闪身挡在他面前，问:“你逃得了吗？”
楚骁客大笑道:“我吸了炎的魔力，如今跟你一样也是超脱三界以外的，纵使你拥有凤凰泣，你也杀不了我，哈哈哈！”
“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你既然继承了炎的魔力，那他未受完的刑罚也由你一并代替了吧。”她对着黑暗大军下令:“将楚骁客关在寒冰炼狱，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探望！”黑暗大军得令后将楚骁客押回魔界，楚骁客大喊:“姜洛川，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得安宁！”
洛川走到清临面前，说:“走吧，他不会回来了。”这句话既是说给清临听的，也是告诉自己的，他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