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冬季的骄阳温暖,不似夏季的恶毒。
李逍遥行出好远,想想这个慕容熏让自己平白无故得罪了这么多人,心里又是恼恨异常。暗道,以后若把她娶回来后,定要好好教训她,想着想着便联想到了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场景,满脑子的龌龊念头一个个冒了出来。
正做着白日梦的李逍遥,身上却隐隐一痛,心知刚才被张天啸弄的伤势还未痊愈,当即走下大路,躲到一棵树后运功疗伤。功行圆满,他长身而起,这一番调息他不但伤势尽去,而且功力似乎又有精进,怎能叫他不喜,看来自己这门内功重点在破而后立上,只是每次都被打个半死,要是一不小心真死了怎么办?效果惊人,但风险颇大,这简直是拿命在赌啊。
慕容熏想抓自己回云州,那自己偏偏就离云州越远越好,李逍遥不走大路,而是改走山间小路,一路朝着远离云州的苏州方向前进。
直到天色渐暗,李逍遥见山腰处有一无人小木屋,心下一喜,终于不用露宿野外,可喜可贺。
进了木屋,里面简陋的紧,一看就是少有人来,不过有些堆积的柴火和干草,倒也不错。
李逍遥正准备生火,却听见屋外有动静,赶紧三两下攀上房梁,别是追兵到了,这些日子他可算是小心翼翼了。
只见一粗汉子推门而入,看样子倒不像追自己的,只是汉子脚底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长的粗犷,也不知好人坏人,李逍遥不敢贸然下去,一旦被误会,指不定又要大战一场,想想还是屏息凝神,在这房梁上再看看情况吧。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光如水,静谧如梦。
夜半旅途思住处,幽径蜿蜒似深远。曲折幽深林间路,柳暗花明未可知。
夜风缓缓袭来,林间多了些气,就要起雾了。朦胧的雾气缓缓渲染,仿佛给树林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彩,身临其境便犹如置身梦,所见所思也变得混沌不开。
远处的行人缓缓走来,似乎也不愿打破林间的安静,马蹄轻巧,不急不缓地往山腰上那灯火阑珊的木屋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借宿一夜。
男子将马栓牢,喂了些草料,才迈步向木屋走去。只见他一身青衣,面容清秀异常,二十多岁的样子,隐隐有一股稚嫩之气,只是举止间又显得沉稳老道,仿佛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江湖。
噔噔噔!
“山路崎岖,雾气寒冷,能否借宿一宿?”
“要落脚去别处,这里满了!”一个略显粗豪的声音传出,显得狂放不羁,底气十足。
青年微微一笑,侧身推门而入。房屋面积不大,里面布局显得有些破烂,除了些许木柴和干草外便空空如也,只在那小屋央跳跃着一团篝火,散发着宝贵的温暖。
也不待那汉子制止,青年放下行李便自行走到火堆旁,在汉子的对面坐下,老神在在地烤起火来。
青年已就坐,汉子反倒不再呵斥,只打量了他一下,便闭目养神起来,算是默许青年留下。
这木屋其实无主,只是供走山路的旅者歇脚用的,建在山脚下,道路旁,很是显眼,路过的人一眼便能发现。若是太平盛世,说不定里面还会有些许米粮清水,过路人暂且享用,下次再行补还。只是现在民生凋敝,饥荒肆虐,就算原本有些米粮,也早就被吃光了。
好在走深山的人,虽然没有米粮,但些许柴草还是可以补充的,偶尔路过避雨借宿,也会撒些驱虫之物,不至于让这里彻底荒废掉。
汉子和青年都是常年在外行走之人,彼此心里了然,也一眼看出对方的不同寻常,这般既得其所,倒也相安无事。
李逍遥此刻在房梁上盯着这两家伙,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只见那青年烤了一会儿火,烘了身上的气,便从行李取出一条毯子,铺在身下。他打开包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密封的油纸包,展开一看,竟是花生米、蚕豆等几样下酒小菜。
青年将几种素食一一摆放身前,左手袖口一缩,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托在手心,不消多说,从空气中弥漫出的香味来判断,其定是美酒无疑了。
一旁的粗汉子看到那瓷瓶,顿时两眼炯炯,紧绷的面容也融化了许多,似欲言又止,待看到那青年取出一个小巧的酒杯时,便再不迟疑,轻喝一声:“且慢!”
青年抬头,疑惑地看了看那汉子,道:“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酒肉酒肉,饮酒怎可无肉?哥哥我这里正好有些熟牛肉,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妨拿去一同下酒。”
青年看那汉子支支吾吾,顿时心中了然,随即放下酒杯,笑道:“承蒙兄台关照了,小弟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以酒相赠。”言罢便将手的瓷瓶掷与汉子。
汉子赶紧接过,又有些不好意思,踌躇道:“兄弟都给了我,你喝什么?”
青年摆摆手,顺手割下一片牛肉,送到了嘴里嚼了起来,方道:“小弟平生是忌酒的,若非今天寒冷,也不会饮酒驱寒,幸而有了兄台这团薪火,这酒不喝也罢,就留给兄台吧。”
“呵呵,原来如此,那就好,小兄莫怪,哥哥我就好这一口。”大汉傻呵呵笑着,将酒瓶塞进怀里,看样子要留着以后路上慢慢喝。
“牛肉还算新鲜吧?”
“嗯,不错,膻味尽除,正合小弟口味。”青年咂咂嘴,赞道。
汉子闻言,眼里精光一闪,呵呵一笑,便倒头躺在草上,闭目假寐起来。
李逍遥在梁上看的是眼热,这好酒好肉的,直咽口水。
火堆噼啪地燃烧着,驱散了浓雾的寒,青年坐在篝火旁,不时割下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吃得有滋有味。
李逍遥一直盯着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人之后竟是再无谈话,仿佛根本就没见过对方。
汉子侧卧在草上,鼾声渐起,仿佛已经睡着了。青年继续吃着牛肉,啧啧有声,只是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一片寒意。
青年将牛肉一点点吃完,又将剩余的几样小菜重新打包,放入行囊。仿佛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往角落里走去。
本来已经睡着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青年的背影,眼角微微眯了起来。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青年左手衣袖微微闪过几点银光。
一股焦糊味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开来,仔细一嗅,竟是来自火堆。青年却仿佛没有闻到,整理好了他的小角落,便躺下闭目养神。只有汉子静静地看着火焰里那一小堆焦糊的牛肉,嘴角慢慢泛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此刻在房梁上的李逍遥也算是看透了这两家伙,嘴角微微上扬,这两家伙果然有趣,汉子好酒不吃酒,青年好肉不吃肉,这分明是美酒藏新药,好肉埋旧毒。
寒风呜呜地刮着,浓雾遮面,若是这时候出去,怕是不出一刻便会浑身透,再兼浓雾寒凉微,免不了一场风寒。
青年背靠在墙上,呼吸均匀,表情恬淡,仿佛已经睡着了。只是他自己却知道,不光他没睡着,对面的汉子也不可能睡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在观察他,他知道,他也在观察他。
青年知道,他这次是遇上凶残狠厉的了,这些年走南闯北,遇人无数,似这般狡诈人物,也是少见。
青年的呼吸越发悠长,心念却始终不离对面,饶是闭上眼睛,汉子的一举一动也逃脱不了他的感应。
汉子仰躺在厚厚的草上,壮硕的身躯深深压进草梗,仿佛一尊石像。汉子躺在那里,便如一只沉睡的猛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森森獠牙,择人而噬。
旺盛的篝火渐渐变小,缩成了一团小火苗,空气也变得寒凉起来。小小的木屋,一种莫名的气氛在缓缓酝酿,慢慢积累,就像无形的云,积多了便成了压抑,随时可能暴雨倾盆。
李逍遥此时更是小心谨慎起来,这两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自己一旦暴露就危险了。
呼啸的夜风携着浓浓的寒意,在林间肆而过,无数的树叶从树上落下,再跌落尘埃,仿佛一个微小的循环。
吱呀~
此刻一人影推门而入,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
来人一副少年郎模样,看上去傻愣愣的,一进门就被惊了一跳,显然没料到这荒郊野岭的还有人在,而且不止一个。
“在下不知两位在此,叨扰了。”少年拱手礼貌道。
“无主之地,多庇客途行旅,非是谁人独有。如若不弃,也请坐下来烤烤火罢”青年似也不在意,说道。
“多谢多谢!”
这少年郎一进门,就凑到火堆旁烤起火来,瑟瑟发抖的样子,想来这大半夜的吃了不少苦头,原本假寐的汉子此时也围坐过来。
“两位大哥,小弟第一次行走在外就遇上两位,实属缘分,包里还剩些酒肉,如果两位不嫌弃,尽可分食。”少年郎从行囊里翻出一包东西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