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敏
夜晚的风凉薄，却在闹市里显得微不足道。
一瞬间，所有的吆喝和尖厉之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落入馨实的柔软。
伏真的手指微动，她不敢回首去看。
等到前方的人群疏散开，人来人往又恢复正常的秩序，她才想起要挣脱这个别扭但又安心的怀抱。
“谢谢……”伏真拉了拉袖口，敛眸收起自己方才显露出的慌乱神色。
她不能确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很显然她的身体并不排斥李沉牧意外的亲近。
“我带着你，别莽莽撞撞的。”李沉牧伸手将她拉在身后，又一次名正言顺地牵住她的手。
伏真更要命的发现，她并不想主动又矫情地甩开这只手。
她不想让李沉牧发现，所以她装作不在意，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模样去指街边小摊上那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儿和花样。
实际心里慌的一匹。
“走哪儿？”李沉牧没怎么逛过这种热闹市井，面前叉开了两条路将人群分流，他低头问身后的伏真。
“这，人多，热闹！”伏真指向左边那条，“那还有麦芽糖！”
伏真眼尖地瞧见古树下被小灯笼映照的摊铺，上面挂着栩栩如生的麦芽糖q版小人，糖霜在夜色中微微泛着亮泽。
“姐姐，麦芽糖香甜丝滑，爷爷还可以替你勾画想要的人物，要来一支吗？”
本来坐在摊旁小木凳上胖墩墩的男孩见到伏真的眼神一直流连在麦芽糖上，便自告奋勇替爷爷揽起了生意，小手不容分说地拉着伏真走到摊边。
李沉牧感觉到手心里体温的散失，见人已经被拉到摊前，只好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小胖子肉嘟嘟的脸上憨厚一笑，指着旁边现成的麦芽糖，“我爷爷很厉害的，姐姐也可以摘下口罩让爷爷对着你的模样现做，姐姐这么好看，做出来的麦芽糖也一定很好看！”
伏真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口罩，听到自己被夸好看心情大好，笑着揉了一把小胖子的脸蛋，柔声拒绝：“不用了，我们挑现成的就可以。”
伏真看向现成的麦芽糖，选了一只小兔子给自己，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李沉牧，似乎在思考该给李沉牧挑个什么。
李沉牧见到伏真纠结的表情，正要开口拒绝，让她挑自己的就好，就瞧见下一秒伏真拿起了兔子旁边的一只小狗。
然后……递到了自己的跟前。
骂他狗呢？
“我们要这两个，多少钱呀？”伏真一手拿着兔子，一手又往李沉牧面前伸了伸，递来的眼神很不满，似乎在控诉着他为什么不立刻接住。
“二十五块，姐姐人美心善，就二十吧。”
李沉牧藏在口罩下的面容浮上无奈的笑，抬手接下小狗，另一只手顺便抢在伏真翻包拿手机前把钱付了。
两人继续往前漫步，伏真拿着手机对着小兔子摆拍了好久，愣是半天也没咬下一口。她侧身看向李沉牧，发现他也只是紧攥在手中。
“李沉牧。”伏真唤了他一声，把手机凑近了些，“靠过来。”
李沉牧愣神一秒，紧接着两人之间紧贴地毫无缝隙。
伏真怔住，本来打开后置摄像头只想要拍兔子和小狗的麦芽糖人的手一抖，切换到了前置。
两个人的正脸角度刁钻地映在了同一个画框上。
李沉牧已经完全摆好拍照的姿势，手里的小狗却只在右下角露了半个头。
伏真不禁好笑，原是会错了意，以为她想要合照。
“小狗呢？摆上来点呀，都出框了。”伏真用手肘推了推李沉牧的手臂。
李沉牧听话地又上移了些，好歹是让这只呆呆的小狗麦芽糖入了全镜。
她轻咳一声，趁李沉牧还没反应过来，将手机摆起来，脸正对镜头，下一秒按快门时，用兔子把自己的整张脸给迅速遮了个七七八八。
李沉牧在倒计时的最后一下时看见镜头里伏真将脸遮了起来，眼中有些许疑惑，来不及阻止便转头去看她。
“咔擦”一声，相片存入相册。
伏真向前跑了几步，低头欣赏着李沉牧在照片里有些模糊的侧脸，他眼中的疑惑显得十分滑稽和好笑。
伏真朝着李沉牧晃了晃手机：“李总，我有你的黑照了哦。”
清风拂过，把伏真口中的柔软动听吹到了李沉牧的耳边，俏皮的尾音和她眼尾染上的笑意，成为他最难忘的也最渴求的愿想。
“什么人美心善，那小胖子看上去就是见谁都那么夸，难得你这种笨蛋也信。”
“你！”
伏真气得猛然冲到李沉牧面前，粗鲁地扒拉下他的口罩，又抓着他拿着小狗的右手，把它塞进李沉牧的嘴里。
李沉牧对伏真狗急跳墙一般的举动嗤之以鼻，反倒配合地咬碎了小狗的耳朵，慢悠悠地嚼起来。
“小心我告你谋杀未来男朋友啊。”
李沉牧见伏真还愤恨地往他嘴里塞麦芽糖，被咬碎的尖端划过他的嘴唇，他轻而易举地制止住伏真的动作。
明显伏真一瞬间嚣张的气焰灭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支支吾吾的叫骂。
“你……你说什么狗话呢？你真狗！”伏真又把麦芽糖塞回李沉牧的手里，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理他。
李沉牧轻笑，继续咬着麦芽糖亦步亦趋地跟在伏真身后。
挺甜的，不难吃。
“伏真。”
“干嘛？”她没好气地回。
“看前面。”李沉牧的手心拍了拍伏真的后脑勺，想让她抬起头来看前面。
伏真别扭地抬头，惊喜地发现来之前要找的那家烧烤店，就在前方。
“快快快！”伏真看着前方排的长队，嫌弃李沉牧沉稳的步子走得太慢，于是拉着人就往前跑，脸上激动的表情仿佛好像跑了第一名。
但实际上她排在队伍的最后……
李沉牧陪着伏真排队，几分钟过去，身后又排了不少的人。
“看诶……那个男的……看起来好有钱……”
“你刚才看见他侧脸了吗？还有点小帅！”
“他不是戴口罩吗？”
“喏，你看嘛……”
……
“可以啊，李总，走哪儿都是芳心收割机。”伏真不知怎么的，看着现在站在自己身边一丝不苟地咬着麦芽糖的李某，很想出言阴阳怪气他。
李沉牧眨眨眼睛，身后那些人的话不大不小，他是听见了，但显然这并不是让他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伏真怎么想。
“怎么感觉这麦芽糖醋溜溜的，你会吗？”李沉牧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只剩个小尾巴部分的小狗，装作不解地问。
伏真秒懂这人含沙射影，不甘示弱：“叔，是你牙齿不好吧？”
“叫哥，就好。”
伏真：……
伏真微笑：“看你还挺喜欢这狗的，下次再送你点别的狗。”
“说到做到啊，伏妹妹。”
伏真气结，选择不再和李沉牧插科打诨，队伍虽长但也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伏真。
“鱿鱼串，羊肉串，土豆片……”伏真正兴冲冲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想回头问李沉牧要吃点什么，就听到身后的人传来好几声打喷嚏的声音。
“你……”伏真还没说完，李沉牧连忙戴上口罩，又是两个喷嚏。
“不好意思啊，我等下过来拿。”伏真对摊主抱歉道，连忙让位让身后排队的人先点，带着李沉牧往旁边的公共长椅上坐下。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抽了两张手帕纸给李沉牧，只见他眼眶微红，眼角隐隐有泪，还时不时打着喷嚏。
“你……过敏？”伏真看到李沉牧的症状，猜到他可能是对刚才某个东西过敏了。
“没事……小问题。”李沉牧侧身，不想让伏真看到他窘迫的模样，嗓音有些哑，“粉尘过敏而已，那边味道有点呛。”
伏真想到刚才老板高举着胡椒粉洒向鱿鱼串的场景。
“对不起……”伏真不知道李沉牧对粉尘过敏，如今害他发作，顿时愧疚了起来，连刚才点的烧烤串都不想吃了。
她也明白口罩也不是什么凑巧，而是因为是李沉牧的必需品。
“瞎对不起什么，这很正常的。”李沉牧缓过之后便好很多，虽然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好歹不打喷嚏了，见伏真内疚的眼神，开玩笑地哄她，“去拿，挑没有胡椒粉喂我吃。”
伏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被李沉牧亲手撵了一把，于是只好站起来去摊前把刚才点的东西付款后带过来。
“怎么办李沉牧……”伏真拿回来后看着纸袋里满是胡椒粉的烧烤串，难得语气中染上了点哭腔，“都是胡椒粉。”
都怪她非要拉着李沉牧来这里吃烧烤，不仅他没吃到，还被她整过敏了。
“不吃了，我们去医院吧。”伏真刚要走去把烧烤串犹豫着要不要送给路人，就被李沉牧拉住了手腕。
“没事，我们一边吃一边走回去。”
李沉牧站起身牵着伏真再次涌入人海，他看着身边呆滞地拿着烧烤一动不动的伏真，只好顺势抽过最边缘的一只没沾到多少粉末的鸭胗串。
啊……他不爱吃动物内脏。
李沉牧自认倒霉，但还是抖了抖屏息快速地吃了咽下。
他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还行……吧。”李沉牧没怎么嚼，又从中抽了一只递到伏真嘴边亲手喂，“啊——”
“你这傻瓜！”伏真还在愣神就看见李沉牧抽走烧烤串自己吃了，提心吊胆地看着李沉牧。
“傻瓜笨蛋，绝配，值了。”
所幸李沉牧再没有那些症状，她松了口气，剜他一眼，恶狠狠地咬下送到嘴边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