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代售点问题，比预想的复杂

    农历腊月二十八，天空阴沉沉的，寒冷的气息仿佛要冻结一切。距离春节还有两天，天气预报说第二天会有一场大雪，覆盖面积较大。

    早上一上班，车站的交班会结束后，紧接着召开了迎战大雪和大客流冲击的动员会。根据新装道岔融雪装置的情况，曹清连又对除雪方案重新进行了调整。大雪叠加大客流，正值春节前夕，这决定了接下来的两天必然有一场硬仗。

    集团公司春运工作组成员，除了挂名的集团公司副总邬良，都全程参加了这个会议。工作组副组长、集团公司客运部部长肖严，对这个动员会非常重视。在曹清连做完工作布置之后，肖严又专门转达了董事长张进喜和副总经理邬良对这场战役的要求，并提出了几条意见。

    肖严在讲话中的口气比以往硬气多了，现在他已经是部长了，春运开始前，集团公司对肖严进行了考核并转了正，这是领导善于用人的艺术，大战之前，提拔干部，效果必然凸显。正式被扶正之后，肖严的工作热情更加高昂，每天既要在集团公司机关运筹和忙碌，在关键之时又要到神州车站指导工作。

    客运部是集团公司春运工作的办公室，肖严是办公室主任，相当于战争中的作战部部长。

    肖严除了负责统筹全集团公司春运工作以外，还要牵头神州车站春运工作组的工作。

    车站的动员会结束后，大家开始分头行动，投入战前准备。此时，肖严叫住了正起身的曹清连：“曹站长，请你等一等。”肖严年轻，又是新提拔的，对曹清连比较客气。

    曹清连重新坐下来，他猜想肖严还要交代什么事情，可能会议上不便公开讲，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肖部长有什么指示，请讲。”

    此时，会议室里仅剩他们两人。

    肖严笑着说：“你老哥又忽悠我了不是，咱俩之间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呀，你以后可不能这样折杀我了啊……”

    “好好好，老弟，那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现在你是名副其实的部长了，对我也千万不能太客气了啊。”

    肖严的话语像春天的微风，轻柔地吹过曹清连的耳畔，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温暖的气息，让曹清连感到十分亲切和友善。

    “好吧，有个事情我今天想跟你说说，不过这个事情可不是什么要求，而是想谈谈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肖严依然很客气。

    “你说吧，是哪方面的事情，我一定会认真对待的。”曹清连一边应承着，一边脑子里快速琢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好吧，我就不绕弯子了……是这样，你们目前不是在整顿郊县代售点吗，我之前也给你说过，我支持你们，那毕竟是你们车站的权限，也是为了车站的利益。可是，这些天以来，我才知道，郊县代售点里面的情况还挺复杂……”

    说到此处，肖严停顿了一下，看着曹清连的表情，因为曹清连的脸转向了前面，没有再正对着肖严，并且眉头紧蹙。

    接着，肖严咳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兄，前几天，有不少人找我，让我找你说情，我都给挡回去了，也帮助你们做了解释工作，这些我都没给你说……”

    肖严说到这里，曹清连又面向肖严，用非常感激的眼神看着肖严，并连连点头，说了一句：“谢谢老弟部长！”

    肖严摆了一下手，接着说：“可是，现在我要劝劝曹站老哥，你们能否再仔细权衡和考虑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它解决的思路和办法，在接管运营上不要拿的太硬……当然，我说的并不是集团公司的意见，也不是我们客运部的意见，而是我个人的看法。我知道，你们车站的做法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没有什么毛病，售票点本身就属于我们企业的窗口，我们自己经营毫无异议。”

    曹清连没有插话，只是在揣摩肖严话里话外蕴含的意味。

    “老兄你知道，一开始对你们收回经营权的问题，我的确觉得是非常好的举措，既安排了岗位，又收回了可观的效益，还能防范违规囤票加价的问题，那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可我现在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话，让你再琢磨琢磨慎重考虑呢？那我只能告诉你，有一些代售点的背后力量比较强大……这么说吧，是有领导找我了，我今天找你也是迫不得已。之所以领导没有直接找你，而是找我，让我来找你，你想想吧这是为什么？说白了，领导也知道你这个人的秉性，怕直接找你不论你是否同意，都觉得很不自然。我叫声老哥，你想想看，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不给领导面子，那对你今后的工作，还有你的发展，是会什么影响……”

    肖严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曹清连心里十分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上面的领导让肖严出面的，至于是什么领导，曹清连能够分析个八八九九。

    肯定不是董事长，因为他了解董事长，在公与私的原则问题上，董事长从来不会放弃大原则，也就不会不支持车站的决定，虽然这件事情上曹清连没有给董事长汇报。

    那么，会不会是总经理呢？曹清连分析也不会，因为总经理是个直性子，做什么事情也绝不会拐弯抹角。如果是总经理说情，那他也会直接找他曹清连说，绝不会让肖严来找，因为代售点完全是车站的权限，并不是集团公司客运部的权限，何况肖严还是刚刚扶正的年轻部长。

    那么，会不会是集团公司其他领导或北京的什么领导呢？大概率也不会。因为从肖严的口气中能够听得出来，找肖严的领导，只能是能够管住肖严，并且在肖严面前无所顾忌的领导。在代售点这个巨大利益面前，一般领导说情肯定是有所忌讳的，除了再有更高层次的大领导找了集团公司的领导，而集团公司的领导不好拒绝，且他自己又没什么利益纠葛，才会出面帮助协调，否则，谁都不会为代售点去说情的。

    既然如此，曹清连也不再问肖严，到底是哪些或哪个领导找他让他来当说客的，心里清楚可以，不挑明更好，如果挑明了反而只会显得很丑气。再者，对曹清连不说出是什么领导，这对于曹清连来说还更有利，他可以对个迷瞪，装个糊涂。

    想到这里，曹清连最后对肖严说：“首先谢谢部长兄弟一开始对我们这项工作的支持，你刚才讲了，客运部非常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做法，这让我们很欣慰。现在，我还要谢谢老弟今天对我的一番提醒，我知道代售点的收回虽说是非常必要的，但我也越来越清楚了这里面的复杂性。而复杂的因素是利益，是巨大的利益，你知道，有的代售点一年的收益在50万以上，对于那些个体老板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们要把这一巨大的利益收回车站，可想而知他们是不会甘心情愿的。”

    曹清连喝了两口水，然后继续说；“可是，老弟你也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我的秉性难移，眼里掺不得沙子，对于不合理的东西历来都容不得，也不考虑什么后路……我说这些，并不是对老弟不恭敬，我想你也不会计较我。在这件事上，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车站是经过党政联席会集体研究过的，是发过红头文件的，即使我个人可以退一步，但已经发过红头文件，如果不算数了，那恐怕也不好办呀。”

    说到这里，曹清连与肖严对了对眼神，二人都觉得稍有尴尬，但随之又都苦笑了一下。

    为了打破尴尬，曹清连补充了一句：“这样吧部长兄弟，容我再琢磨琢磨，回头我们班子再议一下好吗？不过，我老哥还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要让我们完全放弃这次代售点的整顿，恐怕很难……我说这话，老弟你千万可不要计较。也请你转告一下关注这项工作的领导，我也不问是哪些了，也请他们给予理解…”

    曹清连最后故意专门说了“他们”，这也是很有策略的。